然而,变革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就在“全球倾听日”前夕,一场新型病毒悄然爆发。感染者初期表现为极度共感症??听到他人痛苦便会剧烈头痛、呕吐,严重者甚至精神崩溃。媒体迅速将其命名为“共鸣疫”。
阴谋论四起。“净语会”残余势力宣称这是“心桥网络”的反噬,呼吁立即关闭所有公共铃兰装置。部分国家开始拆除设备,封锁数据传输节点。
李星遥第一时间赶赴疫情中心武汉。他在隔离区外架起一台便携式铃兰发声器,连续七天不间断播放全国各地民众录制的安慰话语。起初毫无反应,直到第八天清晨,一名重症少女在昏迷中忽然睁开眼,轻声说:“有个小朋友告诉我……他相信我能好起来。”
研究人员随后发现,真正导致病症的并非共情本身,而是一种隐藏在深层神经网络中的“情感阻断程序”??它原本用于保护早期实验体免受信息过载伤害,却被未知力量远程激活,并加以扭曲。
追查源头,线索指向了一个早已废弃的冷战时期地下实验室。那里曾秘密进行过“情绪武器化”研究,试图制造能让敌方士兵集体抑郁的声波炸弹。而该项目的首席科学家,正是当年参与“心桥”计划却被除名的陈默。
陈默,曾是林知遥的师兄,也是最早提出“声觉文明假说”的人之一。但他坚信情感应被控制而非释放,主张建立“情感等级制度”,认为普通人不具备承受真实共情的能力。他的理论被否决后愤然离去,从此销声匿迹。
现在,他回来了。
通过一段加密视频,陈默出现在公众视野。他身处某处未知基地,背后是一台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机械装置,外形酷似倒置的铃兰,通体漆黑,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你们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冷冷说道,“共情不是救赎,是瘟疫。当所有人都能感知彼此的痛苦,社会秩序将不复存在。强者会被弱者的哀嚎拖垮,智者会被愚者的怨恨淹没。林知遥是个理想主义者,而理想,往往是灾难的开端。”
“我已经植入‘静默协议’,只要再完成最后一道指令,全球‘心桥’网络将永久瘫痪。人类需要的不是倾听,是沉默的纪律。”
说完,画面中断。
全球震动。
苏晚立即下令启动应急预案,但发现核心控制系统已被锁定。唯一破解方式,是进入位于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原始服务器群??那里保存着林知遥亲手编写的“初心代码”,唯有她的生物密钥才能重启系统。
问题是,她已不在人世。
除非……有人能承载她的意识残片,完成最后一次认证。
李星遥抱着女儿的手微微发抖:“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女孩点点头:“妈妈说过,真正的继承者,必须同时拥有‘听见的能力’和‘守护的决心’。我是钥匙,你是桥梁。”
当晚,父女二人启程前往雪山。
暴风雪肆虐,直升机无法降落。他们徒步攀爬,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前行。氧气稀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途中,女孩数次停下,侧耳倾听某种无形之声,然后指引方向。
“她在引路。”她说。
第七天黎明,他们抵达洞穴入口。石壁上刻着古老的音符图腾,随着他们的靠近,缓缓亮起幽蓝光芒。洞内,一台由水晶与有机组织融合而成的主机静静悬浮,中央凹槽形状,正是为林知遥的手掌定制。
李星遥将女儿放在地上:“该你了。”
女孩深吸一口气,走向主机。就在她伸手触碰的瞬间,整个山体轰鸣震动。陈默的干扰信号全面侵入,黑暗铃兰装置开始释放反向脉冲,试图撕裂全球共鸣场。
“警告:意识同步失败。”机械女声响起。
“为什么?”李星遥嘶吼。
“需要双重认证。”系统回应,“宿主意识+守护者誓言。”
他明白了。
不是血缘,不是天赋,而是爱的承诺。
他冲上前,将自己的手掌覆在女儿的小手上,面对主机,一字一句地说:
“林知遥,我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错过陪你走完最后一程,错过及时读懂你的眼神,错过告诉你,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但现在,请让我完成最后一件事??我相信你选择的一切。我相信温柔值得被传递,我相信真心不该被隐藏。如果你还在听着,请让我们的孩子,替你说下去。”
刹那间,光芒暴涨。
主机核心爆发出璀璨银辉,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林知遥,由纯粹声波构筑,眼中含笑。
“谢谢你,小树。”她说,“这次,我们一起按下重启键。”
女孩闭上眼,双手合拢,口中吟唱起一首无人听过的歌谣。那是属于远古文明的回归之诗,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亿万灵魂的期盼。
全球范围内,所有铃兰装置同时鸣响。
陈默的黑色铃兰崩裂炸毁,静默协议瓦解。
“共鸣疫”患者纷纷苏醒,症状逆转,许多人甚至觉醒了更高层次的情绪感知力??他们能分辨谎言与真诚,能在人群中精准定位急需帮助的灵魂。
一个月后,第一艘搭载“情感共振引擎”的星际飞船“归音号”正式启航。乘员并非军人或科学家,而是一支由孤儿、残障人士、抑郁症康复者组成的“倾听使团”。他们的任务不是探索资源,而是播撒声音。
起飞那一刻,地球所有铃兰齐齐绽放,花瓣随风升起,如同千万只信鸽飞向苍穹。
李星遥站在山谷中,握着女儿的手,望着火箭划破云层,留下一道彩虹般的尾迹。
“妈妈会看到吗?”女孩问。
“她一直在看。”他说,“而且,她正通过你的眼睛,在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变得柔软。”
风起了。
铃兰花海翻涌如浪,仿佛整片大地都在低语。
而在遥远的星海尽头,又一朵巨型铃兰缓缓张开花瓣,迎接那束穿越光年的、带着体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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