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崭新笔挺工装(扣子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头发梳得油亮、约莫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谦和笑容,眼神却透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他身后跟着一个拎着公文包的年轻人。
“大家好!我是周伟,刚调到咱们段技术科工作,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周伟声音洪亮,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林野身上,笑容加深了几分,“这位就是林野林工吧?久仰大名!您在日内瓦的事迹,我可是如雷贯耳啊!真是给咱们洛省都争光了!”
他热情地伸出手。林野平静地和他握了握,手感微凉。
“我刚看了段里的一些资料,特别是林工你做的那个枢纽病害治理方案,思路很好啊!”周伟走到林野桌边,拿起那份厚厚的方案初稿,随意翻了几下,“不过呢,有些地方可能还需要结合公司最新的安全指导精神和兄弟单位的先进经验,再优化优化。张段长让我牵头这个组,压力很大啊!林工你是技术骨干,经验丰富,以后可得多帮帮我!”
他话说的客气,姿态放得低,但字里行间那种“现在由我接手”的意味,以及那份对林野心血之作的轻慢态度,如同冰冷的钢针。
技术科里一片安静。其他几位同事都低着头,假装忙碌,气氛压抑得有些凝固。
林野看着周伟那张年轻、踌躇满志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中那份凝聚了自己和小组半个月心血的方案。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周科长客气了。方案和所有数据都在这里,需要了解什么,随时问我。”
他没有愤怒地拍桌子,没有据理力争,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只是在周伟略显错愕的目光中,将桌上那几本核心的工作笔记,工整地放进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工具包里。然后,他拿起那把校准塞尺,走到墙边挂着的一个标准轨距尺前,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开始进行今天的例行校准。
冰冷的金属刻度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办公室里只剩下塞尺轻轻刮过轨距尺边缘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摩擦声。这声音,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丈量着此刻的沉默与现实。林野的背影挺直,如同巨人城编组场里那些沉默而坚固的钢轨。他被顶掉了位置,但无人能顶掉他刻在骨子里的、对毫米级精度的敬畏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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