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船主的伙计,”汉子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船在海上遇了风浪,王船主让我先过来寄钱,说……说画个圈就行。”
沈书言心里一动,想起苏敬之教他的——王船主的圈,是给妹妹的生活费,画了“船”字,是让家里放心。他没多问,转身去拿银票,刚要按平时的金额开,又想起苏敬之的话:“王船主每次遇着风浪,都会多寄点钱,怕妹妹担心。”他悄悄把银票的金额加了两成,递过去时还补了句:“你告诉王船主,家里这边都好,我们会把钱送到他妹妹手上,让她别惦记。”
汉子愣了愣,眼眶一下子红了:“苏掌柜果然没看错人,王船主说,你们银号的人,比算盘还准心。”
等汉子走了,苏敬之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块刚磨好的墨锭,脸上难得带了点笑:“你没按账本上的金额开。”
“王船主遇了风浪,肯定想让家里宽心。”沈书言的声音有点发紧,这才明白苏敬之让他认笔迹的意思——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不是什么暗号,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们藏在纸页里的牵挂和念想。
又过了两个月,天津卫来了位洋商,要跟苏家银号做笔大买卖,说要用西洋的信用证汇兑。洋商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份印满外文的文件,傲慢地说:“你们这老法子太慢了,信用证又快又安全,你们不会不懂吧?”
沈书言站在旁边,刚要开口解释,苏敬之却先接过了文件。他没看那些外文,反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信笺,翻到其中一页,递到洋商面前:“这是十年前,你们洋行的老经理托我们寄给家乡的钱,他信上写着‘按老规矩来’,老规矩就是,我们会把钱一分不少送到他家人手上,还会告诉他家人,他在天津一切都好。”
洋商愣了愣,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字迹,脸色慢慢变了。苏敬之接着说:“信用证是快,可它记不住人。我们银号开了五十年,靠的不是什么洋办法,是记住了每个老客的笔迹,记住了他们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思——有人寄钱是给孩子交学费,有人是给老人抓药,这些,不是一张信用证能算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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