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笔趣]ibiqu. v i p 一秒记住!
二柱子捧着铃铛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指着铃身内侧:"这是啥?"马德才凑过去,昏黄的光线下,只见铜皮上刻着道浅痕,像个"三"字。他心里一动,这是民国二十五年,他们第三次从马匪手里脱险时,老爷子刻的。那年队伍里新添了三个年轻驼夫,都吓得直哭,老爷子就说:"刻个记号,让铃铛记着,咱苏家驼队,命硬。"
夜里扎营,二柱子主动给雪顶添了草料。他蹲在骆驼旁边,看着新旧铃铛并排挂着,忽然问:"马伯,苏老爷子当年,是不是特厉害?"马德才往火堆里添了块干牛粪,火苗窜起来,映着他脸上的皱纹:"他就是个怕伙计们受委屈的掌柜。"
民国二十八年那场瘟疫,驼队里一半人发了烧。苏老爷子把仅有的药全给了驼夫,自己嚼着干草根守夜。夜里马匪又来了,老爷子抱着这只铃铛坐在雪顶背上,铃铛被他攥得发烫,愣是没让马匪看出队伍里的慌乱。等匪兵走了,他才一头栽倒,铃铛掉在地上,磕出个小坑。
"您看这儿。"马德才指着铃身的小坑,"就是那回磕的。"二柱子伸手摸了摸,忽然红了眼眶:"我以前总嫌旧铃不响,原来它......"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隐约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是新铃铛的调子。二柱子跳起来:"是后队!他们跟丢了!"马德才却按住他,摘下旧铃铛晃了晃。沉闷的"当——当——"声在夜里传得远,像在喊人回家。没过多久,黑暗里传来回应,先是一声,接着是一串,都是新铃铛的脆响,却跟着旧铃的节奏,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后队的人赶过来时,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惶。"马伯,我们刚才......"领头的年轻人刚要解释,就被马德才打断:"知道往响处走,就不算错。"他把旧铃铛挂回雪顶脖子上,新铃铛立刻又欢快地响起来,这次听着,倒像是在给老铃伴奏。
进关那天,苏文砚亲自在城门口等。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见雪顶脖子上的旧铃铛,眼睛亮了亮。"马伯,我爹总说,听这铃响就知道队伍平安了。"他往老驼夫手里塞了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块新刻的木牌,上面写着"苏家驼队",旁边还刻了只小小的铃铛。
马德才把木牌挂在雪顶的驼鞍上,旧铃铛晃了晃,像是在应和。二柱子赶着新骆驼从旁边经过,新铃铛响得热闹,他却回头望了眼那只旧铃,忽然勒住缰绳:"马伯,明天教我认认那些刻痕呗?"
老驼夫笑了,风掀起他的衣角,混着新旧铃铛的声音,漫过城门,漫过刚抽芽的柳枝。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呜呜地响,可在马德才听来,都不如雪顶脖子上那声沉闷的"当",那声音里有沙,有血,有三十年前苏老爷子的笑,还有一代代驼夫心里,最踏实的念想。
夜里清点货物时,二柱子忽然发现,自己的新骆驼脖子上,不知啥时候多了个小铜铃,是他用旧子弹壳磨的,铃舌上歪歪扭扭刻了个"苏"字。马德才看见时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光跳着,照得两只铃铛都亮闪闪的,像落了两颗星星在驼背上。
🅘b🅘𝑸u.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