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字巷深处的"石经堂"里,吴掌柜正对着一盏油灯打磨新刻的砚台。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见是苏半城,忙放下刻刀:"苏东家稀客,今儿想要什么字?"
苏半城从袖中取出官帖,吴掌柜的目光刚落在印章上,脸色就变了。"这印......"他伸手想去碰,又猛地缩了回去,指尖在衣襟上蹭了蹭,"苏东家从哪儿得来的?"
"藩台衙门领的。"苏半城盯着他的眼睛,"吴掌柜看出什么了?"
吴掌柜往门外瞅了瞅,压低声音:"这印的刻工太糙。您看这'苏'字的三点水,正规的官印讲究'铁画银钩',这笔画却发飘。还有这边框,真正的官印是用黄铜铸就,刻的时候要先退火,边缘绝不会有这种崩口。"他从抽屉里翻出块边角料,用刻刀在上面划了道,"您瞧,好的刻工走刀如行云,哪会像这样拖泥带水?"
苏半城的心沉了下去。吴掌柜是苏州城里最好的刻章师傅,当年漕运局的假印就是他辨出来的。"能仿得这么像,该是内行人干的。"吴掌柜用指甲刮了刮官帖上的朱砂,"这印泥也有问题,官家用的是'八宝印泥',含珍珠粉和朱砂,经久不褪。您这印泥发灰,倒像是......"
"像是用朱砂混了铁锈。"苏半城接过话头。他忽然想起今早藩台衙门墙角的石灰桶,那红殷殷的颜色,不正像是铁锈混了朱砂?
四
暮色漫进账房时,苏半城正对着两张官帖出神。老周端来的雨前龙井凉了大半,他却浑然不觉。窗外的石榴树影在官帖上摇晃,像极了那些在苏州城里流通的官帖,看似规整,底下却藏着无数猫腻。
"东家,要不......报官?"老周的声音带着颤。苏半城摇摇头,手指在新印章的缺口处摩挲:"报官?报给谁?藩台衙门自己出的印,难道报给他们自己?"
他想起十年前,父亲也是拿着一方有问题的官帖去衙门理论,结果被安了个"伪造官印"的罪名,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当时苏州商会的老会长出面,苏家的产业早就易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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