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壳怀表在寒风里泛着冷光,珐琅画上的女人笑得有些僵硬。苏明远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的那块铜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守时如守诺"五个字,后来在戈壁里救一个迷路的商队,把表当了换了水和干粮。
"我爹说,银子能买表,买不来时候。"苏明远把绸缎重新包好,"苏家的绸缎,卖的是功夫,不是快慢。布朗先生要是诚心要,按市价,少一分不卖。要是想改规矩,恕不奉陪。"
周福的脸瞬间白了,拉着苏明远的胳膊往旁边拽:"苏掌柜您疯了?十万两银子!布朗先生可是......"
"周先生见过老槐树吗?"苏明远甩开他的手,指着码头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身上刻满了船帮的记号,"我爷爷年轻时,这树就长在这儿。洋人没来的时候它结果,洋人来了,它照样春天发芽。"
布朗先生忽然笑了,用生硬的中文说:"苏掌柜,很有趣。"他把怀表揣回怀里,又叽里咕噜说了串话。周福翻译时,声音都在打颤:"布朗先生说,三天后,他去苏记绸缎庄拜访。但他也说了,要是到时候您改变主意,就不用等他了。"
蒸汽船鸣着汽笛离开时,苏明远才发现手心攥出了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似的。他把蓝布包袱往肩上紧了紧,转身往城里走,刚走没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苏少东家等等!"是个穿短打的汉子,怀里抱着个襁褓,跑得急了,棉裤上沾着泥雪,"我是城西染坊的王老三,听说您来天津卫,特地......"
苏明远停下脚步。王老三是父亲的老相识,去年染坊被一场大火烧了,听说欠了洋行的银子,躲在乡下。他解开襁褓,里面不是孩子,是个黑陶坛子,坛口封着红布。
"这是我爹传下来的染缸泥,三十年了。"王老三的声音发颤,"洋人说我这泥巴不如他们的化学染料,可您看......"他掏出块染好的青布,在雪地里擦了擦,颜色越发沉润,"老法子染的布,越穿越亮。"
苏明远摸着那块青布,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染坊玩,看老师傅用皂角水洗手,说"染布先染心,心不净,染出的布也发灰"。他掏出怀里仅剩的几块银元,塞到王老三手里:"明天带你的伙计去苏记,咱们的新染坊,用你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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