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雪下了整整三日,青石板路被冻得发脆,踩上去咯吱作响。苏半城裹紧了貂皮大衣,站在协同庆票号后院的月亮门下,看着檐角垂落的冰棱。三日前从死囚牢提出来的老狱卒断了气,临终前只攥着半片撕碎的桑皮纸,上面用朱砂点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圣母殿”。
“东家,风大。”随从福安递上暖炉,呵出的白气在风里散得极快,“常老三的尸身已经入殓了,他那本账册……”
“烧了。”苏半城打断他,指尖在冰冷的门柱上划了道痕,“账本上的字都是假的,真正的线索不在墨里,在纸里。”
他转身往回走,棉靴碾过积雪的声音里,混着远处城隍庙的钟声。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与“盐引案”相关的命案,从蒙古王府的密信被截,到杀虎口尸身的盐引水印,再到隆昌号地窖里那箱被调包的官盐,每条线索都像被人刻意拧成的绳,一端系着二十年前父亲蒙冤的旧案,另一端缠着如今太原城暗流涌动的盐商势力。
书房里的铜炉燃着上好的银丝炭,苏半城解开大衣扣子,将那半片桑皮纸摊在紫檀木桌上。纸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朱砂字旁边隐约能看出被水洇过的褶皱——是血,老狱卒咳在上面的血。他想起二十年前父亲被抄家那日,也是这样的雪天,官差翻箱倒柜时,父亲攥着他的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温热的物件,后来才知道是枚羊脂玉印章,玉纹里藏着半张盐引的拓片。
“东家,聚源当铺的掌柜来了,说有东西要交您。”福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苏半城正用银针挑开桑皮纸的纤维。纸层里果然夹着东西,是片比指甲盖还小的羊皮,上面用烧红的烙铁烫了个残缺的“晋”字。
他把羊皮藏进袖袋,扬声道:“让他进来。”
聚源当铺的王掌柜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进来时棉袍上还沾着雪,摘下毡帽便直哆嗦:“苏东家,这是昨儿个有人当在铺子里的,说必须亲手交给您。”他递过个巴掌大的木匣,匣身刻着缠枝莲纹,看着倒像是前明的物件。
苏半城接过木匣时,指尖触到匣底的凹凸——是机关。他不动声色地旋开匣侧的铜扣,里面铺着黑绒,放着半封火漆封口的信,信封上没有字,火漆印却是蒙古王府的狼图腾。
王掌柜搓着手,眼神躲闪:“那人蒙着脸,说话声音像压着嗓子,给了十两银子当费,说您见了这个,自然知道赎当的规矩。”
“他还说什么?”
“说……说‘圣母殿的壁画该修了’。”
苏半城指尖猛地收紧,木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圣母殿是晋祠的主殿,壁画上画的是宋代侍女像,二十年前父亲常去那里临摹。他记得有次父亲指着壁画角落的一处修补痕迹说:“有些东西看着是补全了,实则裂痕都藏在颜料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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