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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福宁殿的龙床上听着更漏声,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父亲刚被册立为太子,内侍省连夜把我们从濮王府搬进东宫。我抱着自己抄的《贞观政要》穿过垂拱门时,月亮把青砖地照得像撒了层盐。
那会儿我还不叫赵顼。祖父仁宗给我赐名仲针,说盼我像医家银针般能除世间沉疴。我五岁开蒙那天,乳母张氏偷偷抹眼泪,说小王爷生得单薄,怕吃不了读书的苦。其实我最爱往资善堂跑,韩维先生讲《孟子》时总把竹戒尺拍得啪啪响:"仲针你说,'民为贵'作何解?"
庆历八年的雪特别大。我趴在暖阁窗棂上看宫人扫雪,忽然听见父亲在廊下跟司马光说话:"介甫那篇《上仁宗皇帝言事书》,针儿竟能背下大半。"我缩了缩脖子——昨夜偷溜去父亲书房被逮个正着。那封万言书在书案上摊着,折痕处还沾着我的墨渍。王安石说"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这话像火炭似的烙在我心口。
治平元年开春,父亲登基那天出了乱子。我捧着玉圭跟在仪仗队后头,突然听见礼官变了调的喊声:"官家晕倒了!"太医令说这是"风疾",母亲高太后把药碗摔在丹墀上:"先帝托付的江山,官家怎舍得..."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那夜我在福宁殿外跪着,宫灯把影子拉得老长。父亲醒来头句话是:"把《资治通鉴》最新卷拿来。"
韩先生教我读《盐铁论》时,我总走神。西北军报说党项人又犯边,三司使却总说国库空虚。有次在庆寿宫请安,听见曹太后跟母亲嘀咕:"针儿这孩子,看奏折比看话本还勤快。"其实我是惦记着王韶的《平戎策》,他画的那幅河湟地图,被我夹在《孙子兵法》里半年。
父亲病情反复那三年,我常在夜里被召去垂拱殿。有次他咳着血问我:"若让你主政,先治标还是治本?"我答得太急,袖口扫翻了药盏。父亲却笑了,蜡黄的脸映着烛火:"记得你八岁那年,非要把蛐蛐罐埋在梅树下,说等来年听它们破土..."
治平四年正月初八,雪粒子打得宫瓦簌簌响。我跪在龙床前,父亲的手比玉圭还冷。他最后说的是:"该改名叫顼了...颛顼帝的顼..."外头突然炸响惊雷,母亲说那是龙驭上宾的天兆。可我分明记得,父亲咽气时,我攥着的那截衣袖还带着汤药的热气。
我攥着那截浸透药味的衣袖在灵前跪了三天。礼部呈上来的谥号有十来个,我盯着"英"字看了半晌——父亲临终前攥着《资治通鉴》手稿的模样,倒真像块被风雨蚀透的英石。登基大典前夜,韩维先生摸黑递给我个布包,里头是当年在资善堂抄的《孟子》。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银杏叶,背面歪歪扭扭写着"民为贵"。
"官家该改口称朕了。"礼官捧着十二章纹的衮服进来时,我正把银杏叶塞进贴身荷包。二十岁的天子站在铜镜前,玄衣纁裳压得肩头发沉。忽然想起父亲头回穿衮冕那日,玉藻垂旒晃得他睁不开眼,还是我踮脚帮他扶正的冠缨。
𝙄 ℬ𝙄 𝚀u.v 𝙄 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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