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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母亲替我换下沾满泥污的衣袍时轻声说:"温儿要记住,在太极宫里,眼泪比血更不值钱。"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粉色的疤,是去年除夕为我缝制冬衣时被炭火烫的。
我渐渐学会在晨昏定省时垂下眼帘。当李滋炫耀父亲新赐的玉带时,当五弟李泾炫耀骑射师傅的夸奖时,当乳母抱着八弟李沂从回廊匆匆走过时,我就盯着自己青缎靴尖上的云纹,数上面绣了多少针脚。
大中元年春分,父亲在麟德殿考校皇子学业。我跪坐在最末席,听着兄长们侃侃而谈《贞观政要》。轮到李滋时,他指着壁上《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说:"儿臣以为,侯君集虽有大功,然其..."话未说完,父亲突然掷下手中茶盏。
碎瓷溅到我手背上时,我死死咬住舌尖。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洇成小小的红梅。王宗实快步上前收拾残局,他的皂靴碾过血渍时,我听见极轻的冷笑。
那夜回到寝殿,母亲用浸过井水的帕子敷我伤口。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我突然发现她眼角已生出细纹。药吊子依然咕嘟作响,却再盖不住远处传来的笙箫声——父亲正在蓬莱殿宴请新科进士。
次日清晨,我在弘文馆遇见李滋。他的左颊肿着,却冲我露出得意的笑:"昨日我故意说错侯君集的事。"他凑近我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龙脑香,"父亲最厌皇子议论太宗旧事。"说完蹦跳着跑开,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
我站在满架书卷前,忽然明白这宫闱里的每个人都在演戏。李滋的骄纵,五弟的憨直,八弟的怯懦,都是精心描画的面具。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花瓣飘落在《汉书》泛黄的纸页间,像溅开的血。
大中十三年正月的雪下得蹊跷,太极宫的重檐上积着三寸厚的冰凌。我跪在清思殿外接太医署脉案时,听见里头传来父亲剧烈的呛咳,像是有人拿着铁刷子在刮铜壶。王宗实踩着积雪过来,蟒纹锦袍下露出簇新的鹿皮靴尖。
"郓王殿下,"他弯腰扶我起身的动作像极了毒蛇昂头,"圣上昨夜梦见宪宗皇帝了。"我掸去膝头雪粒的手顿了顿——宪宗是被宦官陈弘志弑杀的,这事宫里谁都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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