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砚看着她,缓缓道:“大姐,我不是让你忍。我是希望你们别被愤怒蒙蔽双眼。真正的坏人,最喜欢看到大家互相猜忌、自相残杀。因为他们躲在后面,就能逍遥法外。”
他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正是前几天他在医院处理完工作后,通过罗韵联系市审计局调取的部分财务流水分析报告。
“这笔钱,表面上是拨给姜家村基础设施建设,但实际上,有三笔共计四十六万元的资金,被转移到了一个名为‘宏达建材’的空壳公司账户。而这家公司注册法人,是邻村张某,其妻正是咱们村会计老周的外甥女。”
全场哗然!
那妇女瞪大眼睛,转向老周所在的方向。
老周脸色煞白,猛地转身想逃,却被两名早已埋伏在祠堂后的公安人员当场控制。
原来,这一切都是罗东强提前安排。他早就料到此事牵涉复杂,不可能靠一次谈话解决,因此暗中协调市纪委、审计与公安三方联动,只等证据确凿便收网。
“你们……你们这是设局!”老周嘶吼。
“不是设局。”方知砚静静地看着他,“是你自己一步步走进了法网。从你第一次挪用公款开始,这条路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阳光洒落祠堂青瓦,照在族谱墙上那个崭新的名字上。
那一刻,许多人忽然明白:这个曾被视为“外姓人”的青年医生,不仅带回了恩情,也带回了正义。
中午时分,杨老爷子执意在家设宴款待众人。桌上无珍馐,只有腊肉、酸菜、红薯饭,却香气扑鼻,暖意融融。
席间,薛山起身敬酒:“杨老,我代表罗市长敬您一杯。他说,您这样的老党员、老模范,是我们江安市的宝贵财富,今后有任何困难,市委市政府一定全力支持。”
杨老爷子颤巍巍接过酒杯,眼含热泪:“谢谢……谢谢组织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方知砚低头吃饭,没说话,可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他知道,这一趟回来,不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更是为自己立下一个承诺:无论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自己是从哪里出发的。
下午两点,他们准备返程。
临行前,杨老爷子拉着他的手,低声说:“知砚,记住爷爷的话。做人要有根,做事要有底线。你现在站在高处,看得远,但也更容易被风雨吹打。守住本心,比什么都重要。”
“我记住了。”方知砚重重点头。
车子缓缓驶离村庄,后视镜里,那棵老槐树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山路尽头。
回到市区已是傍晚。方知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他走进值班室,翻开今天的病历记录,逐一查看每位患者的恢复情况。当他看到那位车祸患者已能简单对话时,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范晨夕走进来,轻声问:“累吗?”
“累。”他坦然回答,“但值得。”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刚才院长召集科室主任开会,说市里有意筹建‘区域创伤急救中心’,由你牵头负责。而且……省卫健委那边也注意到你的事迹,可能会推荐你参加全国青年医学人才评选。”
方知砚怔了怔,随即苦笑:“我才刚入行,哪敢想这么多?”
“可你已经在做了。”范晨夕认真地说,“你不只是个医生,你是那种能让整个体系变得更好的人。”
他沉默良久,只说了句:“我只是不想辜负每一次信任。”
当晚,他再次梦见了那个暴雨夜。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背着的孩子。
他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在泥泞中奔跑,身后闪电划破天际,前方,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
杨老爷子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娃儿,路再难走,一步一步,总能走出去。”
他猛然惊醒,窗外晨曦初露。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消息。
【罗东强】:知砚,世界外科手术大会的邀请函到了。下个月,东京见。准备好让全世界看看中国医生的水平了吗?
方知砚坐起身,望着东方泛白的天空,嘴角缓缓扬起。
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自己的手术案例资料。
标题写着:《多发伤一体化救治模式在中国基层医院的实践与探索》。
文档下方,签名处,他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方知砚。
这一生,他或许无法拯救所有人,但他决定,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挽救的生命。
风已起,路正长。
而他,已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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