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棠脚下一软,几乎站不住。
她从未见过萧迟哭。
这个男人自登基以来,面对叛军围城、权臣逼宫、朝堂倾轧,甚至昏迷数月生死未卜,都未曾落过一滴泪。可此刻,他跪在母亲膝前,像个无助的孩子,肩膀剧烈颤抖,压抑的呜咽声撕裂了整个院落的寂静。
“母后……”他一遍遍唤着,声音沙哑破碎,“您别走,别丢下我……”
姜心棠心头剧痛,踉跄上前,却被守在门口的老嬷嬷轻轻拦住:“娘娘,大长公主交代了,只许陛下一人进去。”
她怔住,指尖发凉。
小萧翼紧紧攥着姐姐的手,抬头看母后,眼中满是惊惶。小公主咬着唇,眼眶已红。萧暮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如铁。
屋内药香浓烈,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烛火摇曳中,只见大长公主枯瘦的手缓缓抬起,颤巍巍抚上儿子的脸颊,嘴角努力牵出一丝笑:“灼儿……不哭,母后不是还在吗?”
萧迟猛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您会好的,薛神医马上就到,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她轻声说,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人活一世,总有尽头。母后这一生,位极尊荣,儿孙满堂,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只是……舍不得你。”
萧迟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
外头忽传来急促脚步声,薛神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额上沁满汗珠。他入内请脉,片刻后脸色沉重地摇头:“心脉已断七分,回天乏术。”
殿内一片死寂。
姜心棠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扑跪在床前握住大长公主的手:“姑母,您撑住,求您撑住……孩子们都来了,他们都想您……”
大长公主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竟露出一抹慈和笑意:“棠棠……我的好棠棠……你来啦?”
姜心棠泣不成声:“我来了,我来了……您别走……”
“莫哭。”她喘息着,艰难抬手,替她拭去泪水,“你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要稳得住。我走之后,你要替我照看好这个家,照看好他们父子三人……尤其是他。”她看向萧迟,“他从小倔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说。你要多陪他,别让他一个人熬。”
姜心棠拼命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长公主又招手,让三个孩子上前。萧暮跪在床头,小公主伏在床沿,小萧翼怯生生地抓着姐姐的衣角。
“暮儿,你是长兄,将来要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护弟妹周全。”
“云儿,你是女儿,最贴心,往后要多劝着点你母后,别让她太累。”
“翼儿……”她看着最小的孙子,眼神温柔,“你胆子大,有主意,这是好事,但也要听父母的话。这次挨打,不是因为你立功,而是因为你让娘亲担心。记住了吗?”
小萧翼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用力点头:“祖母……我记住了,我不乱跑了,我听话……”
大长公主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她最后看向萧迟,用尽力气握住他的手:“东陆王造反,你平定了;四王蠢动,你镇住了。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母后为你骄傲。只是……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萧迟哽咽。
“善待百姓,宽以待人。不要因权力而迷失本心。做一个仁君,更要做一个好人。”
“儿……儿谨遵母命。”
话音落下,她的手缓缓垂下。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至。
萧迟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久久不动,仿佛时间就此凝固。
那一夜,国公府素灯高悬,白幡遍挂。消息传出,满京震动。大长公主薨逝,举国哀悼。萧迟下旨辍朝七日,京城禁乐一月,百官缟素送灵。
三日后,灵柩启程送往皇陵安葬。临行前,沈东灼携孟梁安前来吊唁。他一身重孝,面容肃穆,在灵前长跪不起,焚香三炷,沉声道:“侄儿未能及时归京见姑母最后一面,此生憾事。”
萧迟扶他起身,低声道:“她走前念叨过你,说你性子虽硬,却是个重情义的人。她一直盼着你能与梁安成婚,如今总算如愿。”
沈东灼眼眶泛红:“只可惜她没能亲眼看见。”
“她在天上看着。”萧迟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她会保佑你们的。”
孟梁安含泪行礼:“谢陛下宽恩,允我与东灼完婚。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萧迟淡淡一笑:“你们苦了十几年,是该有个结果了。婚事不必从简,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两人震惊抬首:“陛下?”
“怎么?”萧迟挑眉,“朕亲自赐婚还不够体面?”
沈东灼动容,深深叩首:“臣……感激涕零。”
婚期仍定于十日后,但一切仪制皆按亲王规格提升。宫中派出教习嬷嬷、礼部官员协助操办,嫁妆翻倍增补,连远东王的灵柩也由皇家仪仗护送同行。
葬礼过后,姜心棠连续几日精神恍惚。夜里常惊醒,梦见大长公主临终那一幕。萧迟察觉她情绪不对,特意告假一日,陪她在御花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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