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太极殿东阁便已铺陈如战场。
青玉棋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幽光,金丝勾勒的纵横十九道宛如刀刻斧凿,将整个大殿割裂成棋局般的森严格局。
黑曜石子沉如墨渊,珍珠白子润若月华,每一枚都由礼官双手捧呈,置于玉匣之中,仿佛不是弈棋,而是祭天。
谢梦菜一身素银长裙,并未戴冠,只以一支白玉簪束发,缓步走入殿中时,风都不曾惊动。
百官分列两侧,屏息凝神。
兵部侍郎陆明远立于武班之首,手按腰间佩刀,目光如铁;大理寺少卿沈知白执笏而立,眉心微蹙,似在推演这一局背后千钧之重。
唯有裴砚之静坐角落,手中握一卷《河洛图谶》,指尖轻点卦位,唇角忽有半分笑意。
“她要的不是胜,是正。”他低语,“名正,言顺,势成。”
宫门外,崔元柏扶着两名小厮的手才勉强站稳。
他昨夜几乎未眠——三封密信皆已发出,伏兵已在曲水流觞廊下埋伏妥当,只等谢梦菜离宫赴宴,便以“清君侧”之名,挟持宗室联名奏本,逼其退位。
可今晨一纸诏令,竟将一场政变化为棋局。
“对弈三局,胜者主政。”
荒唐!可笑!却偏偏……无法拒绝。
民间早已沸反盈天。
茶楼酒肆挂出盘口:“昭宁长公主胜赔一赔二,宗王府胜一赔五!”孩童在地上划出道道横线,捡石子学弈,口中念念有词:“公主洒粉,将军守土……”连城南乞儿都在赌命押注。
若不应战,便是畏战;畏战,则失道。
崔元柏咬破舌尖,强撑一口气:“备轿,入宫应弈。”
与此同时,程临序正策马奔袭三百里,自北境边关疾驰回京。
他是在一处烽燧下接到李长风密信的——字迹潦草,却字字带血:“春禊宴乃虚,伏兵藏曲水。她欲以棋定鼎,然孤身入局,险如走针。”
那一刻,他几乎斩断马缰。
他知道谢梦菜聪慧无双,也知她从不逞强。
但她太清楚人心的重量:百姓愿护一口井,便可让枯地生泉;那么,若天下人皆盯着这一局棋,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拔剑?
可他也更明白——崔元柏这种老狐狸,岂会真以一局棋定江山?
必有后手,藏于暗处。
他扬鞭催马,身后三千铁骑卷起黄沙蔽日。
沿途驿站闻讯自发清道,炊饭备水,甚至有老妪跪于道旁,将一碗清水高举过顶。
“大将军,替公主守住这太平。”
他没有停,只抬手覆胸,铁甲铮鸣。
而此刻的太极殿内,钟声悠然响起。
那口古铜大钟悬于殿角,铭文赫然:“一子定乾坤”。
宗王之一执黑先行,手落之际,满殿皆寂。
黑子叩于天元,气势逼人,似要一举压垮对手意志。
谢梦菜端坐不动,眸光淡淡扫过棋枰,又望向殿外渐亮的天色。
风吹幡动,宫墙深处,一道身影悄然退去——正是那夜翻墙送信的老宫女,袖口还残留着毒药灼烧的焦痕。
她低声对守在偏门的李长风说:“东府来了信,韩九娘……已经动身了。”
李长风瞳孔骤缩。
他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三千流民,曾被朝廷视为祸乱之源,却被谢梦菜一纸安置令救于饥寒。
他们散居北境,却从未忘恩。
而现在,他们正朝着京城而来。
殿内,棋至中盘。
黑势滔天,白子蜷缩边角,看似岌岌可危。
有官员摇头,低叹:“公主终究妇人,不懂杀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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