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人……”他嘶哑着,喉间咯咯作响,“你是毒……是报应……”
话音未落,身躯轰然倒地,震起一片尘灰。
死寂再度降临。
可这一次,没人敢动。
沈知白踏前一步,手中火漆密函高举过头,声如洪钟:“奉旨查逆!丞相萧景渊通敌卖国,勾结北狄,致边军冬衣霉变、三百将士断肢残命;谋害宗室血脉,篡改玉牒,欺君罔上;更图谋宫变,私调禁军布防图!罪证确凿,即刻收押,封锁相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哗啦——”
殿外铁甲列阵,刀出鞘,箭上弦。
三千边军已悄然围住丞相府三重门户,火把连成一片赤海,将夜空烧出裂口。
他们不是京畿卫,不是皇城禁军,而是程临序亲手带出来的铁血之师,只听一人号令。
而那人,正策马破风而来。
马蹄踏碎满地琉璃残片,铁甲映着火光,宛如战神降世。
程临序一身玄黑重铠未卸,肩头犹带边关风雪的寒霜,腰间长刀滴血未干——那是进城前斩杀萧党密使所留。
他在殿前勒马,翻身下地,动作干脆利落,却在见到谢梦菜的刹那,单膝跪地,铠甲铿然撞地。
“夫人,我来晚了。”
风卷起她的裙裾,也吹乱了他额前几缕染血的发。
她望着他,眼中没有泪,只有劫后余生的平静与锋芒毕露的决意。
她伸出手,轻轻扶起他。
指尖触到他掌心老茧的那一刻,仿佛一年前那个雨夜重叠而来——两个被命运逼至绝境的人,签下一张轻飘飘的婚契,却不知早已在彼此命盘中刻下生死符。
“不晚。”她低声道,目光越过重重屋檐,投向皇宫深处那片灯火通明的禁地。
“真正的大戏,才刚开始。”
她顿了顿,唇边浮起一抹冷而锐的笑:“你说,当今圣上,知不知道他有个‘早夭’的表妹?”
程临序眼神一凛。
那一瞬,风停了,火静了,连远处传来的禁军骚动都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看着她,忽然明白——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从来不只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仅仅为了自证身份。
她在逼宫。
以一场寿宴为局,一杯无毒之酒为引,掀翻权倾朝野的丞相,撕开尘封二十年的皇嗣秘辛。
她要的,是从根上动摇这个吃人不吐骨的世家王朝。
而她,早已不是谁的棋子。
她是执棋之人。
夜更深了。
相府内外已被沈知白与边军牢牢掌控,萧党核心人物尽数被扣,密档查封。
宫嬷嬷被护入偏院,口中仍在喃喃:“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谢梦菜立于阶前,墨色长裙染了夜露,却挺得笔直如剑。
柳五郎悄然靠近:“小姐,接下来如何?”
她望着宫墙方向,眸光幽深如渊。
“明日清晨,我去一趟宫里。”
“以什么名义?”
她淡淡道:“为相府祈福。”
柳五郎心头一震。
祈福?
哪有女儿为谋害自己母亲、篡改身份的外祖父祈福的道理?
这分明是一次试探——对皇后,对内廷,对那位深居简出、素来低调的中宫之主。
可她为什么要选这条路?为什么不趁势上奏天子,揭发全部真相?
因为……她要的不只是清白。
她要的是话语权,是立足于庙堂之上的资格,是在皇权面前也能昂首说话的身份。
而这一切,必须从那一道朱红宫门后开始。
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一声悠长的颤音。
仿佛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𝐈 𝐵𝐈 𝑸u.v 𝐈 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