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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音起,湖面涟漪荡开,倒影中竟浮现出无数人脸??有哭泣的母亲,有愤怒的农夫,有欢笑的孩童,也有闭目诵经的老僧。他们彼此陌生,却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第二音落,众人各自取出随身之物:琴、锤、药杵、玉佩、弓箭、信笺……一一置于台上。刹那间,器物共鸣,发出不同频率的震颤。
第三音起,童谣再现,但这次并非单一旋律,而是七种变调交织而成??悲而不绝,怒而不暴,哀中有韧,喜中含慎。
音波扩散,直入地脉,贯穿南北。
千里之外,冰殿之中。
姜渊立于九钟之下,白发如雪,面容枯槁。他手中捧着一本残卷,正是《礼魂引》原本。身旁,姜云双目紧闭,额头贴着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尊虚幻铜钟。
“父亲……”姜云喃喃,“我听见了……他们在唱歌。”
“别听!”姜渊厉喝,“那是混乱之音!是毁灭之始!”
“可我也听见了……母亲的哭声。”姜云颤抖,“她死前没人敢为她戴孝,连我都穿着吉服送葬……她说,她不怕死,只怕死后无人记得她的痛……”
姜渊浑身剧震,手中残卷滑落。
就在这瞬间,南方传来的合奏之音穿透冰壁,击中中央主钟。钟体嗡鸣,裂开一道细缝。
“不可能……”姜渊踉跄后退,“我已经用三百乐官献祭,以寒髓铸钟,怎会……”
“因为你忘了。”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萧景知走入冰殿,斗笠已摘,脸上风尘仆仆,眼神却清明如初。
“你建钟,是为了防乱。可你防的不是妖,是你自己内心的恐惧。你怕人失控,怕秩序崩塌,怕失去掌控……所以你把所有人都变成了提线木偶。”
他一步步走近:“但真正的秩序,不是靠压制建立的。就像真正的安宁,不是靠遗忘获得的。你儿子已经明白了,你也该明白。”
姜渊死死盯着他:“你以为这样就能避免chaos?等妖魔肆虐,百姓相食,你再来后悔吗?”
“那就一起守。”萧景知平静道,“我不毁钟,也不立钟。我要让它成为‘选择’的象征??当妖气升腾,人心动摇时,由民众共同决定是否鸣钟;当苦难降临,记忆将逝时,由他们自主选择是否聆听安抚。”
“荒谬!”姜渊怒斥,“凡人岂能掌控如此力量?”
“他们已经在做了。”萧景知微笑,“你没发现吗?这些日子,虽然钟碎,但并未出现大规模癫狂。相反,许多地方自发组织起‘守夜人’,用歌声驱散梦魇,用故事传递勇气。他们不需要你强加的宁静,他们正在创造属于自己的秩序。”
姜渊怔住,透过冰窗望向远方。
他看到村庄里点燃篝火,老人讲述过往伤痛,年轻人静静聆听;
他看到城墙上悬挂起一面面无铭铜锣,百姓自愿值守,一旦发现异象便敲响警示;
他看到寺庙不再供奉冰冷铜钟,而是立起一块石碑,刻着一句话:
**“此处曾有钟,今留空架。若需再鸣,请万民共议。”**
他的手缓缓垂下。
主钟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最终“轰”然碎裂,化作万千晶屑,洒落在地,竟凝成一朵梅花形状的冰花。
姜云睁开眼,泪水滑落。
“父亲……”他轻声道,“让我们回家吧。”
***
三年后,春。
岭南渔村,老榕树下。
新芽抽枝,绿意盎然。树洞已被修缮,账册原件封存于匣中,置于祠堂正位。旁边多了一本新册,封面写着三个字:《醒心录》。
翻开第一页,是萧景知的笔迹:
**“自甲辰年春始,天下废《礼魂引》,立《醒心约》。凡遇大疫、战乱、妖动,由各地推举贤者,集议是否启用‘暂定钟律’,时限三月,期满即止。钟非永鸣,心当常醒。”**
树下,几个孩童围坐,正学吹短笛。其中一人吹得歪歪扭扭,惹得众人哄笑。
“别笑!”那孩子涨红脸,“我妈妈说,只要真心,走调也没关系!”
远处,柳氏摆着茶摊,炉上煨着姜汤。她抬头望天,阳光正好。
盲儒带着学生走过,口中吟诵新编的诗篇:“哀而敢伤兮,痛而犹爱。不避风雨兮,心灯常在。”
铁匠在村口打造一口新钟,不过并非铜制,而是混入了七种矿石,钟身无铭文,只雕着七朵梅花。他说,待到十年后,若世人仍能自治,便将此钟沉入海底。
忽然,海风送来一阵笛声。
悠远,清澈,带着几分倦意,却又无比坚定。
人们停下手中事,静静聆听。
那是萧景知在巡行。
他走遍南北,不为传道,只为倾听。
听每一个哭泣的故事,听每一句愤怒的呐喊,听每一声微弱却执着的“我在”。
他知道,平衡之路漫长,人心易偏,旧梦难舍。
但他也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他人流泪,为真相发声,为爱冒险,
这个世界,就永远有春天。
笛声渐远,融入风中。
老榕树沙沙作响,仿佛回应。
某片新叶背面,悄然浮现一行极淡的字迹,似由露珠凝聚而成:
**“钟不在地宫,不在庙堂,不在冰殿,不在云端。”**
**“钟,在每一次真心跳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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