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最深的地牢里,在精神病院封闭病房中,在战火焚尽的城市废墟下……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痛苦太深,以至于连“被倾听”都成了羞辱。他们宁可用沉默筑墙,用仇恨取暖。
“如果那个人永远不来呢?”周明远问。
>“那它就永远不开。”
>“但它会一直在。”
>“就像希望,哪怕只剩一粒灰烬,只要风还在吹,就有复燃的可能。”
少年忽然抬头:“我能碰它吗?”
周明远看向那朵花,又看向空中无形的存在。
良久,他点头。
少年小心翼翼走近,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刹那??
整株花突然剧烈震颤!
不是抗拒,而是一种近乎欢愉的共振。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旋律自花心传出,正是那首五音符小调。副调温柔坚定,像是两个人在对话。
少年的手停在半空,眼泪无声滑落。
他听见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心脏。
那是无数个孤独灵魂的合鸣,是千万次“我想说却被堵住喉咙”的呐喊,是那些被遗忘、被误解、被伤害的人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它们汇聚于此,只为等一个人伸手。
而现在,少年的手终于落下。
指尖轻触花瓣。
刹那间,天地失声。
山谷内所有植物同时垂首,如同朝圣。
远方,喜马拉雅雪峰之上,那朵金色悬浮之花轻轻摇曳,释放出第一缕金光,射向宇宙深处。
亚马逊雨林中,青铜古庙之花的长老们齐声低诵,古老的咒文与五音符旋律完美契合,唤醒了沉睡千年的壁画??画中赫然绘着一位白衣男子,牵着一位少女的手,走过沙漠、海洋、城市与星空。
南太平洋的小岛上,老渔民猛然惊醒,冲到海边。海浪拍岸,月光如练。他看见女儿的身影站在礁石上,对他微笑。她身后,赵承志转身,面向大海,抬起右手,缓缓挥动。
老渔民跪倒在沙滩上,嚎啕大哭。
而在火星殖民地,两名宇航员正准备结束长达十年的孤寂任务。他们即将返回地球,却在最后一夜接收到一段异常信号??来自深空探测器捕捉到的宇宙背景辐射波动。
科学家破译后震惊不已:那是一段持续七秒的音频,内容竟是赵承志哼唱的五音符旋律,结尾还有一句轻语:
>“告诉他们,我没有走远。”
消息传回地球时,正值听者学院百年纪念后的第七天。
周思语拄着拐杖,站在中央那株未开花的银白之花前,久久不语。
她的孙女跑过来,仰头问:“奶奶,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朵花特别?”
周思语蹲下身,握住孩子的手,放在花茎上。
“因为它记得所有人忘记的事。”她轻声说,“也等着所有人不敢说的话。”
小女孩闭上眼睛。
几秒后,她忽然睁眼,惊喜道:“我听见了!有个哥哥在哭,他说没人爱他……可是花告诉他,‘我们都在’!”
周思语笑了,眼角皱纹如花开。
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
风再次拂过山谷,带来熟悉的哼唱。
两张椅子依旧并排而立。
茶杯中的涟漪轻轻荡漾。
周明远坐在轮椅上,手中摩挲着拐杖上的刻字:“听,即是爱。”
他没有回头,却知道对面那人仍在。
“今天天气不错。”他说。
片刻后,茶杯微微一颤,仿佛有人举杯相碰。
>“嗯。”那个声音终于回应,“春天到了。”
与此同时,地球某处地下监狱的最底层,一间完全隔音的囚室中,一名满脸戾气的男子蜷缩在角落。他曾是连环杀手,被判终身监禁,十年来从未说过一句话,甚至咬断过试图帮他心理治疗的医生的手指。
狱警都说他是恶魔。
可今晚,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的通风口。
那里,一粒极小的光种悄然飘入,悬浮在他面前,微微闪烁。
他本能地挥手打散。
光灭。
但他闭上眼的瞬间,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我知道你杀了人。”
>“我也知道,八岁那年,你父亲把你关进狗笼,整整三天。”
>“你说不出口,因为你怕被人同情。”
>“可你更怕的,是被人理解。”
男子浑身颤抖,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我不需要听!”他嘶吼,“滚开!”
光种再度浮现,静静悬停。
>“我不是来救你的。”
>“我只是来告诉你??”
>“你小时候躲在柜子里哭的那个夜晚,有人听见了。”
>“那个人,现在想听你说。”
男子猛地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他盯着那粒光,嘴唇颤抖,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妈……妈……”
泪水汹涌而出。
同一时刻,回音谷的银白之花,花瓣轻轻抖动了一下。
仍未开放。
但根系之下,一道细微的金线,自土壤深处蔓延而出,连接向远方的地脉,继而通向海洋、大陆、城市、荒原……
它在编织一张网。
不是技术,不是法术,不是神通。
是信任。
是相信即使看不见,也有人在听;即使说不出,也有人愿意等。
周明远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暖流。
他抬头望天,星辰尚未显现,但东方天际,已有第一缕紫霞升起。
“你知道吗?”他对空椅说,“阿梨最爱这个时候。”
>“我知道。”
>“因为她总说,黎明前的黑暗最冷,但也最接近光。”
周明远笑了。
他提起茶壶,再次斟满两杯。
风起,书页翻动,日记本上墨迹缓缓浮现:
>“今天,他又来了。”
>“我没有看他,他也没说话。”
>“但我们一起看了日出。”
>“就像从前一样。”
>“而且,这一次,我知道??”
>“你们从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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