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马克港的晨雾,像一块浸透了污浊的海水与尘土的脏布,沉重地压在港口和雨林之上。它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既有海水的咸腥,又有泥土的湿闷,还有一种更为刺鼻、更为令人不安的味道——硝烟。昨夜,又一场火并在这里及周边区域上演,那些短暂的、炽热的爆炸与枪声,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随着雾气弥散,钻入每一个行人的鼻腔,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林野蹲在新建铁路桥的基座旁,这座桥横跨一条并不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河道,是连接内陆莱凯村与港口的关键节点。他穿着沾满油污和泥浆的工作服,安全帽随意地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只露出线条坚毅的下颌和专注的眼神。他的指尖,正轻轻抚过一根新铺钢轨接缝处的一个弹孔。那弹孔不大,却异常醒目,边缘的金属被高温和冲击力撕扯得翻卷起来,像一朵被狂风摧残后枯萎的铁灰色玫瑰,丑陋而刺眼。弹孔的内壁,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药末,在晨雾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暗红,那是“疯狗帮”昨夜用美制M16步枪留下的“纪念”。这些帮派分子,就像港城角落里疯长的野草,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他们的枪声,成了这片土地另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林野手腕上的银镯,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轻轻撞在冰冷的混凝土桥墩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在这寂静而压抑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那根系着银镯的红绳,已经浸透了泥浆和汗水,颜色暗淡,质地变得僵硬,像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也缠绕在他关于这个项目的记忆里。红绳末端,那个克钦族特有的“平安结”,本该带来安稳与祝福,此刻却仿佛也沾染了硝烟,沉重得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远处,零星的枪声再次响起,并不密集,却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划破晨雾的寂静。惊起一群栖息在河岸芦苇丛中的白鹭,它们扑棱着翅膀,仓皇地飞向灰蒙蒙的天空,翅膀掠过海面时抖落的白色羽毛,如同细雪般飘落,其中几片,正不偏不倚地飘向桥墩下方一个简陋的难民聚集地。那里,几个面黄肌瘦的难民正围着一个破旧的铁锅,锅里煮着浑浊的木薯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馊味。羽毛落在滚烫的糊糊上,瞬间蜷缩、焦黑,仿佛也在无声地哀鸣。
“林工!”安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带着一丝焦急和慌乱,她的声音里混合着克里奥尔语特有的卷舌音,在静电杂音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交火”、“岩层”、“裂”这几个字眼却异常清晰。
林野立刻直起身,抓起挂在腰间的对讲机:“安娜,怎么回事?”
“蓬桑德镇那边,帮派火并太激烈了,震波传过来,东侧桥墩附近的岩层……地质监测显示有裂缝!刚刚有微小的塌方。”安娜的声音急促,“我正在调取数据,你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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