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丽舍大街的夜,从来不是真正的黑。它是金粉与霓虹调成的浓稠鸡尾酒,流淌在昂贵皮鞋与轮胎碾压的宽阔路面上。雅克警官的靴子踏在这片流淌的金色里,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重。他巡逻的路线,是这条世界闻名的大街最新铺就的一段——143.5米,用那批特殊的铁轨铺设而成。官方说法是“历史再利用”,但雅克知道,那些沉甸甸的钢轨,每一寸都浸泡过血与火,来自一百五十多年前那个春天,巴黎公社社员们被成排枪决的刑场。那些铁轨,曾是处决的垫板,如今成了繁华的基石。
夜风带着奢侈品橱窗里昂贵的香水味和远处塞纳河的湿气,吹在脸上,却像带着细小的冰碴。雅克裹紧了制服外套,领口那枚代表国家机器的铜鹰徽章冰冷地硌着下巴。他机械地迈步,靴跟落下,叩击着铁轨与铁轨之间那细微的缝隙。
嗒。
嗒。
嗒。
起初只是寻常的脚步声,空洞,带着金属的回响。但走着走着,雅克皱起了眉。声音变了。不再是简单的“嗒、嗒”,它有了节奏,一种奇异的、顽固的、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他的靴跟每一次精准地落在轨缝上,那声音便不再是孤立的撞击,而是汇入了一个更宏大的、不可见的节拍器。
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节奏……雅克的心脏猛地一缩。太熟悉了,刻在法兰西骨髓里的某种东西,被强制遗忘却又无法真正磨灭的东西。是《国际歌》。那雄浑、悲怆、充满力量的进行曲节奏,正以一种低沉到几乎不可闻、却又清晰地震撼着耳膜的频率,从他的靴底,顺着冰冷的钢铁,直冲上来,撞进他的胸腔。
他下意识地停了一步。靴跟悬在半空。那共振的节拍消失了,只剩下香榭丽舍大街惯有的、被金钱和欲望包裹的喧嚣底噪。雅克屏住呼吸,再次落下脚。
嗒—嗒—嗒—嗒—嗒—嗒—嗒—
《国际歌》的节拍再次响起,顽固地,不容置疑地,从铁轨的缝隙里,从历史的幽深处,从无数亡魂的沉默中,共振而出。雅克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比冬夜的风更刺骨。他环顾四周,霓虹依旧闪烁,行人匆匆,无人察觉这脚下的异响。这声音,似乎只为他一人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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