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马扎罗山巅的风,像无数冰冷的钢针,穿透我那件早已磨得破烂不堪的单衣,扎进骨头缝里。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碴,从喉咙一路割到肺底,火辣辣的疼。脚下的积雪在正午阳光下泛着一种刺眼、虚假的白光,如同“公平委员会”那些精心粉饰的谎言。我拖着右腿,那截该死的、嵌着委员会“恩赐”的钛合金钢钉的腿骨,每一次在冻硬的雪壳或裸露的黑色火山岩上移动,都伴随着一阵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骨头里的金属正在和外面的世界进行一场永不妥协的角力。
我喘着粗气,在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火山岩上停下。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大腿外侧,隔着薄薄的衣料,指尖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那冰冷、坚硬、不属于我的异物的轮廓——生理调节器的植入点。那里本该被切开,被塞进那颗能“完美校准”我感知、情绪、甚至思想的芯片,让我成为全球同步意识网络里一个温顺的节点。但此刻,它空无一物。我是最后的空白,一个顽固的、必须被格式化的错误。山下的世界早已被强制植入的调节器编织成一张巨大而沉默的网,而我,索菲亚,是这张网上唯一未被固定的飞蛾,此刻却已力竭。
视野边缘,一个突兀的金属物体反射着阳光,刺得我眯起眼。我艰难地挪过去,积雪在脚下呻吟。那是一把道尺,标准测量工具。它冰冷、笔直、精确得近乎残酷,被遗弃在这地球之巅,如同一个来自旧世界的嘲讽墓碑。它属于谁?某个像我一样的逃亡者?还是委员会派出的清道夫留下的标记?不得而知。它只是沉默地躺在那里,指向赤道方向,指向一个绝对的标准。
我抬头望向天空。正午。太阳,这颗无情的光球,此刻正悬在头顶的绝对垂直点。脚下,我身体的轮廓——这具饱经折磨、带着金属烙印的躯体——在刺眼的白雪上消失了。真正的“无影”。没有阴影,没有偏斜,只有纯粹的、垂直的光的裁决。这是赤道上的绝对时刻,是物理法则的精确呈现,却也是公平委员会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真正在人间实现的“绝对公平”幻影。他们的“公平”,是强制植入的统一芯片,是抹杀个体差异的冰冷同步,是剥夺所有阴影、所有棱角、所有自我的绝对暴政。而我,站在这里,影子消失了,但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标准最尖锐的质疑。
一阵尖锐的、非自然的蜂鸣声撕裂了山巅稀薄而冰冷的空气。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我的脑髓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我猛地抬头,瞳孔因惊惧而收缩。
天穹之上,并非空无一物。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几何体悬浮在那里。它由无数个完美的六边形银色单元拼接而成,冰冷、光滑,在正午的垂直阳光下反射着毫无温度的金属光泽,像一块悬浮在蓝色幕布上的巨大、死寂的雪花。那是“世界均衡仪”——公平委员会的终极图腾,全球意识同步系统的物理中枢。它从不轻易显现真身,只在最重要的“校准”时刻降临。蜂鸣声正是它启动的信号,是覆盖全球的强制性意识同步程序开始运行的宣告。
𝐈 🅑𝐈 𝚀u.v 𝐈 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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