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沪上夜报》的油墨味混着生煎香气漫遍弄堂。
报童举着报纸跑过顾家绸庄门口,扯着嗓子喊:"看嘞看嘞!
长江夜现神秘巨字,渔夫说见东洋船推织机下江!"
顾承砚站在绸庄二楼的账房里,望着楼下围读报纸的人群。
苏若雪捧着茶盏过来时,他正盯着桌上那张拓片——"山"字的焦痕里还粘着几粒江沙,在阳光下闪着金芒。
"《申报》主笔回了信。"苏若雪展开信纸,墨迹未干,"他说要派记者去江边实地探访。"
顾承砚接过信笺,扫过末尾"民族工业之泣血遗书"几个字,突然笑了:"昨天还说我们是疯了要和日商硬碰硬的老东西们......"
"今早已有三家丝厂的老板来问。"苏若雪将茶盏递给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勾,"说要凑钱买报纸版面,给'山'字写按语。"
窗外传来更喧闹的人声。
顾承砚推开窗,看见几个学生举着"还我织机"的标语走过,后边跟着拎菜篮的阿婆、扛货包的码头工,队伍越走越长,像条慢慢苏醒的龙。
苏若雪凑过来,发梢扫过他耳垂:"民间已有疑心......"
顾承砚转身时,正撞进她清亮的眼波里。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蓝布上还留着昨夜滩涂的泥印,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鲜活:"若雪想说什么?"
她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嘴角慢慢翘起:"何不借'山'字为号......"
话音被一阵更响的口号声淹没。
顾承砚却看清了她眼底跳动的光——那是比江潮更汹涌的东西,正在她眼睛里涨潮。
顾承砚扣上风衣纽扣时,江风正卷着报童的吆喝声撞进弄堂。
苏若雪的提议被口号声截断的刹那,他分明看见她眼底的光比潮水更烫——那是他在纱厂废墟里见过的,被机器齿轮碾碎却仍在冒火星的希望。
"民间已有疑心......"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被江潮托着送进他耳中。
顾承砚转身时,正撞进她沾着泥印的蓝布裙角扬起的风里。
她绞着裙角的手指忽然松开,摊开的掌心躺着半枚被摩挲得发亮的银圆,"何不借'山'字为号,发起'七日巡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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