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放大镜仔细看了会儿,突然敲了敲纹样边缘的细痕:"这是三十年前江南老派学堂的学生装配件,铜扣中心嵌过校徽,后来磨没了。
现在上海城里,只有圣约翰附中还在用这种老模具。"
青鸟瞳孔微缩:"您是说......"
"山本在找'春蚕组'的出身。"顾承砚将纸片折成小方块,扔进炭盆,"他以为这些技术骨干是哪个学堂培养的,顺藤摸瓜就能端了咱们的根。"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沓伪造的雇员名册,封皮印着"仁和洋行"的烫金logo,"去虹口档案库,把'已销毁'的学籍册里,所有'春蚕组'的记录,都换成这个。"
青鸟接过名册时,指腹擦过"仁和洋行"几个字,忽然抬头:"洋行是三井的产业?"
"正是。"顾承砚的笑里带了丝冷,"山本若顺着假线索查,只会查到三井头上——到时候他是该抓咱们,还是该找他的日本主子对质?"
炭盆里的纸片腾起火星,映得他眉峰发亮。
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的脆响,是苏若雪回来了。
她鬓角沾着汗,手里的丝带信封少了十份,却多了块油布包着的东西:"赵师傅塞的,说'顾少东家要是嫌绣花肠子不够,这盒桂花糕给他润润'。"
顾承砚拆开油布,甜香混着桂花香涌出来。
他拈起块糕,咬了口,甜糯在舌尖化开:"告诉他,等打完这仗,我请他喝三十年的女儿红。"
此时已是卯时三刻。
《申报》印刷车间的排字工正揉着眼睛往铅字盘里填字,最末一行极小的附注被老排字匠眯眼瞅见,嘟囔着"现在的丧家倒讲究",还是照样排了版。
虹口特高课的档案库里,青鸟的影子贴在霉味弥漫的书架间。
他摸出从顾承砚那学的"调包计",将泛黄的学籍册抽出半本,换进印着"仁和洋行"的新册——纸页摩擦的轻响里,他听见远处传来印刷机启动的轰鸣。
而在顾家绸庄的密室里,顾承砚正将最后半枚丝带收进檀木匣。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了,露出瓦蓝的天。
他望着匣中两截断带,想起苏若雪说的"合两半成环",忽然低笑:"山本要的'真相',明天就该见分晓了。"
此时,《申报》的印刷机正吐出第一页报纸。
油墨未干的讣告上,"李慕云张砚秋王伯年"这些名字泛着黑亮的光,像种子埋进土里——只等春风一吹,就要破土而出。
晨雾未散时,《申报》的油墨味已漫过上海的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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