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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信翻过那道山梁时,地黄洼的炊烟正顺着河谷蜿蜒。洼里的地黄田像铺着层碧色绒毯,紫红色的花茎在风里摇曳,根茎被刨出时裹着褐色的外皮,断面的肉质呈黄白色,像埋在土里的姜块,却比姜多了几分绵密。
二十口陶制蒸药甑在洼边排开,灶膛里的枣木柴燃得正旺,火星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地黄洼站在第十二口甑前,褐色短褂的前襟沾着酒渍,手里的木铲翻动着地黄块,每翻动二十下就往甑里匀匀地淋一勺黄酒。琥珀色的酒液裹着地黄翻滚,在热蒸汽里炸开细小的水花,混着地黄的甘味漫成金黄色的雾:"你尝这生地黄," 他拿起一块递给乱信,入口微苦,带着股寒凉,"这股寒性得用黄酒慢慢蒸,九蒸九晒下来,才能把它的性子转温,滋阴补血的药效才够醇厚。"
竹筐里的地黄块堆得像座小山,刚洗净的块根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地黄洼舀起黄酒往地黄上浇,酒液顺着纹路渗进去,原本硬挺的块根渐渐变得柔软:"每斤地黄得用四两黄酒,多一钱就腻了药性,少一分则去不掉寒性。" 他抓起一块蒸过的地黄在指间搓,酒液在表面凝成层薄薄的亮衣,"就像九年前那场旱灾,我守着这几口甑没走,不是傻,是知道这药关系着气血不足人的精气神。"
老榆树下的晾架分四层,每层都铺着粗麻布。最下层的生地黄泛着黄白,摸起来硬邦邦的;第二层三蒸三晒的地黄变成浅棕,开始变软;第三层六蒸六晒的呈深棕,质地柔韧;最上层九蒸九晒的地黄乌得发亮,断面像镜面一样光滑。穿蓝布褂的药工正用小秤称药,秤砣的刻度精确到分毫:"蒸好的地黄,梓醇含量 0.2%,刚好够特级。" 她往账本上画了个红圈,"昨天那甑酒少了,降到 0.18%,地黄洼硬是让伙计们把整甑药倒回酒里重泡。"
"这不是较真,是对得起良心。" 地黄洼往甑里又放了些地黄,木铲翻动时发出咚咚的响,"民国年间有个药贩子,用烧酒代替黄酒,结果吃坏了半村人的脾胃。" 他指着洼边的石碑,碑上 "酒蒸地黄" 四个字的刻痕里还嵌着青苔,"你看这 ' 九蒸九晒 ' 四个字,当年刻碑的老药工,为了掌握蒸制时长,把自家的钟表都搬到了甑边。"
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提着酒坛走来,坛口的红布被风吹得飘起来:"爹,李大爷送来的陈年黄酒,比去年的多出三成醇厚。" 她揭开泥封,醇厚的酒香混着地黄的药气漫开来,"他说您为了等这坛酒,把收来的地黄晾了快一个月。" 地黄洼接过酒坛时,指腹摩挲着坛沿的缺口 —— 那是六年前运酒时被石头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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