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得惊人,直刺御座方向,带着战场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锋芒。
“北境军马,虽未踏破界碑,”赵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沉如铁砧砸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然其频出营垒,游弋于两国交壤之地,其心之叵测,昭然若揭。边关军民,日夜枕戈,惊惶如惊弓之鸟。商旅断绝,市井凋敝。此非癣疥之疾,实乃动摇我天圣根基之腹心大患。臣以为,当速遣特使,宣谕圣威,以安惶惶人心,再晓以利害,慑其不轨之念。”
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铁与血的气息,像无形的重锤,一下下敲打着殿中每一个人的神经。那金铁摩擦之声,似乎还在空旷的梁柱间幽幽回荡,久久不散。
话音未落,另一道身影已沉稳地踏出文臣班列。礼部尚书赵正德,宽袍大袖,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文人特有的那种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温润气度。他与赵崇一武一文,一刚一柔,却在这一刻形成一种奇异的互补。
“太尉老成谋国,所言切中要害。”赵正德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溪流抚过卵石,清晰而稳定地流淌开来,巧妙地中和了赵崇话语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然则,北境诸部,素来彪悍难驯。其畏威而不怀德,重尊卑甚于重情理。寻常官吏,位卑言轻,恐难令其心服,更遑论慑服其虎狼之心。”赵正德微微一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又似早已锁定了目标,缓缓扫过御阶之下,前排那个略显疏离的身影——辰王慕容辰。
“臣观朝中宗室贵胄,”赵正德的声音陡然拔高一线,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齐王殿下在皇陵为皇后守孝,孝心感天,自不便轻离,景王殿下志趣高远,素不萦怀于朝堂俗务。”他巧妙地略去了景王不堪大任的难言之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郑重,“唯辰王殿下,位分尊崇,乃陛下龙子。气度天成,有磐石之稳,日月之辉,殿下若亲临北境,必如朗朗青天临照幽谷,如浩浩日月驱散阴霾,宵小之辈,魑魅之心,自当慑于天威,退避三舍,不敢正视。”
这“日月之辉”的比喻一出,如同在死水里投入巨石,瞬间激起了连绵的涟漪。
“臣附议。”户部尚书吴骏涛几乎是踩着赵正德的尾音跨步出列,他身形微胖,声音却异常洪亮,带着户部执掌钱粮民生特有的务实气息,“辰王殿下仁厚之名,播于朝野,深谙民瘼,体察入微。北境边民苦于兵锋威胁,日夜悬心,正需殿下这般仁德之心,亲往抚慰,殿下一至,如春风化雨,定能安定惶惶民心,稳固边塞根基。”
“臣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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