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那瞬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婚事竟然变成了老五的了。而当他去找那个他喊了二十多年“母后”的女人,她说:“枫儿,你是太子,未来的储君,目光要放长远些。你舅舅手握重兵,父皇岂能不忌惮?薇颜嫁给你,还是嫁给勋儿,对我们来说,又有何不同?兵权终究是在你舅舅手里,在你亲弟弟手里,谁能撼动你的位置?勋儿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血脉相连,岂会害你?还有你要记住母后之前说的那些话,那些见不得光、沾不得血的腌臜事,自有你五弟去办。勋儿年轻,历练历练也好。你的手,要干干净净地承接这江山。”
亲弟弟?血脉相连?历练?慕容枫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这是多么的讽刺,原来从头到尾,他慕容枫,不过是用来制衡外戚、平衡权力的一颗活棋子。
皇后那番看似情真意切的安抚和偏袒,此刻回想起来,字字句句都淬着剧毒。她是不是早就在心底盘算,一旦这个“太子”失去了利用价值,或是成了绊脚石,今日这杯“琼浆”,便是她为他预设好的、唯一的体面归宿?
他二十年来敬之爱之的“母后”,原来从未视他为子。那他的生母呢?她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曾用温暖的手抚摸过他?是不是也曾为他流过泪?还不知道她的眉眼是何种模样呢。
或许,真的只有喝下这杯酒,才能追上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
于是他手臂猛地抬起,杯沿触到冰冷的嘴唇,辛辣的液体猛地冲入喉管,像团火一样,灼得他五脏六腑猛地一缩,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霸道,疯狂地向四周蔓延。
慕容枫的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滚水烫熟的虾,手中的玉杯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脆响,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碎成几瓣残玉。
“咳...咳...”声从他的喉管里挤出来,伴随着大口大口的、温热的液体,从他口中、鼻腔里、耳朵里不可抑制地狂涌而出,每一次呕出鲜血,都伴随着五脏六腑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视线模糊,力气被瞬间抽空,目光开始变得涣散,他伸出右手,好像是要抓住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母亲”,手便缓缓的落下。
喜公公静静地看了片刻,确认那具躯体再无一丝生气,才缓缓地吁出一口悠长的气,不再看地上的太子一眼,而是转过身,走向辰王府。
辰王府的内寝,慕容辰半倚在锦榻之上,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门口。
苏烟,安静地坐在榻边,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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