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锁木盒
民国十七年,秋老虎赖在津门不走,估衣街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唯有“裕和银号”门檐下的两盏走马灯,还在慢悠悠转着。账房先生周培之正用鸡毛掸子扫柜台,忽然听见街面上传来“叮铃哐当”的声响,抬头一看,两个穿短打的伙计正抬着个黑铁疙瘩往里走,铁疙瘩上的铜把手磨得发亮,正是东家从上海运回来的西洋保险柜。
“周先生,您搭把手!”伙计喊着,周培之放下掸子迎上去,指尖刚碰到保险柜,就被烫得缩了回来。这铁家伙比他想象中沉,四个角都包着铜皮,柜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像极了洋教堂窗上的图案。东家苏明远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串钥匙,脸上带着笑:“培之,这可是上海最时兴的玩意儿,锁芯有三层,就算是江洋大盗,没个三天三夜也打不开。”
周培之没接话,只是盯着保险柜发愣。他在裕和银号待了二十三年,从学徒到账房,再到如今的掌柜,柜台下始终摆着个樟木盒子,盒子上的铜锁还是他刚当学徒时,老掌柜亲手交给他的。那铜锁样式老,钥匙是黄铜磨的,上面刻着个“裕”字,摸了二十多年,边缘早已圆润光滑。
等伙计把保险柜安在里间,苏明远拿着钥匙试了试,“咔嗒”一声,锁芯转动的声音清脆利落。他拍了拍柜面:“以后库房的银子都往这儿放,比原来的木柜安全多了。对了,你那樟木盒子,要不也挪进来?”
周培之连忙摇头:“东家,那盒子不一样,得放在柜台下。”
苏明远愣了愣,随即笑了:“行,你是老掌柜,听你的。”他知道周培之的脾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当年银号改用洋账本,周培之偏要在旁边备着毛笔和宣纸,说“墨写的字才压得住账”。
当天下午,估衣街的商户就都知道裕和银号有了西洋保险柜。绸缎庄的王老板来存银子时,特意绕到里间看了看,回来后对着周培之啧啧称奇:“周掌柜,这铁家伙真能防贼?”
周培之正用算盘拨着账,闻言抬头笑了笑:“东家说能,应该差不了。”他指了指柜台下,“不过真要是急着用钱,还得看这个。”
王老板探头一看,只看见个樟木盒子的边角,铜锁在阴影里泛着微光。他刚想问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见布庄的李掌柜闯了进来,脸上满是汗,头发都贴在了额头上。
“周掌柜,求您帮个忙!”李掌柜抓住周培之的手,声音发颤,“我家老婆子突然咳血,医馆说要先交五十块大洋才能治,我这布庄的银子都压在货上了,您能不能先借我点?”
周培之心里一紧,李掌柜是裕和的老主顾,每年换季都要把周转的银子存在这儿,从没拖欠过。他没多想,弯腰从柜台下抽出樟木盒子,掏出铜钥匙打开——盒子里铺着红绒布,整齐地码着十几叠大洋,每叠十块,旁边还放着个小本子,记着谁借了多少,什么时候还。
“五十块,够不够?”周培之数出五叠大洋,递给李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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