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老头关掉红灯,把底片夹在晾片架上。光影交错间,阿玉看见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旁,真的落着片雪花——不是显影瑕疵,而是清晰的六角形,每个角上都缀着细小的冰晶,像极了长白山温泉边,她用显微镜拍到的雪花结构。钟华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底片,突然听见阁楼的木梯发出吱呀声,和他童年时,父亲深夜回家踩楼梯的声响完全一致。
回家的路上,阿玉把底片放在车窗上。路灯掠过的瞬间,底片上的雪人和长白山的雪堆重叠,未完工的居民楼轮廓渐渐变成钟华老家的影壁墙,而那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正转过身来——棉袄上的补丁连成线,恰好是他们今年初在长白山滑雪时,阿玉围巾上的织纹图案。
"我爸总说,1998年冬天他在胡同里堆了个雪人,"钟华突然踩刹车,路边的梧桐叶扑在车窗上,影子投在底片上,恰好组成雪人的眼睛,"说那雪人的鼻子特别像他小时候见过的胡萝卜,后来拆迁队来了,雪人跟胡同一起没了。"他的手指划过底片上的雪花,冰晶的位置正对着照片里父亲站立的地方。
深夜整理底片时,阿玉发现第三张底片的边缘有串模糊的数字。用放大镜看清后,她突然怔住——那是钟华的出生日期,数字写法和他父亲在病历本上的习惯完全相同,而数字周围的药膜剥落痕迹,竟形成了长白山天池的轮廓。钟华凑过来看,呼吸在底片上凝成白雾,当雾气散去,他们看见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旁,那片雪花的影子正缓缓移动,角度与长白山滑雪那天,阳光照在雪地上的投影一致。
第二天再去冲扫店,老头正在擦镜头。"昨天那卷胶卷,"他头也不抬地说,"其实十年前就有人来问过。"钟华接过他递来的便签,上面是相同的"等雪停"笔迹,只是纸角多了个日期——2015年,正是钟华父亲去世的那年。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里面码着十几张同样的底片,每张雪人的位置都不同,但背景里的居民楼轮廓,都和钟华老家的胡同吻合。
"这相机原来的主人,"老头指着皮套上的暗纹,"是个拆迁办的摄影师,1998年拍了很多胡同。后来他病了,总说雪人的鼻子会变方向,"老头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表情,"最后一次来冲卷,就是2015年,他说要拍长白山的雪,结果胶卷里全是空白,除了最后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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