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他耳中充斥着奇异的嗡鸣。
被撕裂的木纹深处,半张泛黄的皮纸正随着穿堂风轻轻颤动。
借着羊角灯的微光,能看见纸面残缺的虎形图案旁留着焦黑的爪印。
“仁安师兄!”
厢房传来药童含混的梦呓。
吴仁安慌忙扯下袖口布条裹手,却在触及皮纸的瞬间僵住——一股刺鼻味道,此刻竟从百年前的皮纸上幽幽飘来。
暗格里积灰的陶瓮突然自行崩裂,某种粘稠的液体顺着木纹蜿蜒而下。
他鬼使神差地蘸了点液体涂抹手背,昨日被乌头霜毒侵蚀的紫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瓮底残留的铭文在闪电中一闪而逝:“华佗五禽戏·残卷·虎戏——师兄留”。
风吹铜铃之声陡然变得尖锐。
吴仁安转头望向窗外。
百二十枚铜铃在雨幕里疯狂摇摆,最东侧那枚系着红绳的铃铛却在静止不动。
他忽然想起前日解剖的镖师尸体——那人膻中穴的寒毒,此刻正在他任脉中中随着功力翻涌。
“啪!”
慌乱中。
裹手的布条突然绷断,青灰色的指尖刺破了一旁的瓷罐子。
飞溅的瓷片在墙面划破原本刻着的北斗七星图。
最末端的玉衡位正指向药柜顶层的乌头罐。
吴仁安喉头滚动着腥甜,方才运转鹰爪功时,竟有股阴寒气息顺着带脉钻进了气海穴。
暴雨在寅时初刻转弱。
他蜷在药柜阴影里,看晨光一点点爬上破碎的木匣。
被救下的老参静静躺在《五禽戏》残页上,根须间凝结的夜露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指腹摩挲过皮纸焦痕时,前世那个熬夜翻看武功秘籍的夜晚,突然与此刻重叠。
檐角传来蓝翅蝶振翅的轻响。
吴仁安将残页塞进贴身的鹿皮囊——师父满足了他的愿望。
起身带翻的铜药匙滚进暗格深处,撞出空荡的回声——那下面似乎还有更大的空间。
但此刻东墙已经传来陆济世晨起捣药的闷响。
吴仁安同贼似得往厢房钻。
——
子时的梆子声漏进窗缝时,吴仁安正将第七块砒霜锭码进药箱。
月光像层银纱覆在晒药场上。
白日里封存的毒草此刻尽数摊开——断肠草泛着幽蓝磷光。
马钱子表皮皲裂如龟甲。
最西侧那筐生附子渗出冰霜。
将青砖染出片蛛网似的白纹。
他褪去葛布鞋袜,赤足踩上沁凉的青砖。
昨日涂抹的七叶莲药油在足底结成胶膜,每步落下都带起黏腻的撕扯声。
药箱铜扣咬进肩胛的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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