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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该去领树苗了。"年轻的林业技术员小林的声音打断了回忆。老陈站起身,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十年前爆破时被飞石砸中的。他胸前的园丁徽在灯光下泛着幽蓝,那是用回收的矿工证金属熔铸而成的,红豆杉的枝叶纹路里,还能隐约看见当年"安全生产标兵"的字样。
运送树苗的卡车停在盘山公路上,车斗里码着五百株两年生的南方红豆杉。这些树苗是从三百公里外的国家级红豆杉培育基地运来的,每一株都带着编号和检疫证书。老陈接过小林递来的定植手册,泛黄的纸页上印着:"红豆杉生长缓慢,寿命可达千年,喜阴湿环境,根系可固持边坡土壤......"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孙子曾问:"爷爷,为什么山那边的树都是秃的?"当时他不知如何回答,现在却能指着手册说:"等这些树长大了,山就会穿绿衣裳了。"
沿着当年运矿石的山路向上,石缝里还嵌着未清干净的碎石。老陈留意到,路基两侧已经播撒了二月兰和苜蓿的种子,嫩芽正从岩屑中钻出来,像星星点点的绿火苗。走到半山腰的平台时,他看见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正在查看地质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着山体的含水率和土壤酸碱度——这些数据,曾经是他开矿时最不屑一顾的。
(三)、黄土与松针的清香
"坑要挖成棱台形,底肥用腐殖土掺羊粪,苗根要舒展......"林业专家张教授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他蹲在刚挖好的树坑前,手把手教王富贵如何定植。这位头发花白的学者,为了灵山的生态修复推掉了好几项国家级课题,此刻正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翻动着坑底的土壤:"看,这里的板结层必须打破,不然根系长不开。"
老陈按照教程挖好树坑,突然发现坑底的黄土里混着几粒细碎的石英石——那是当年爆破留下的。他蹲下身,用手指慢慢将石子捡出来,掌心被粗糙的石棱磨得发红。这些曾经被他视为"财富"的矿石,现在却成了植物生长的阻碍。当他把红豆杉幼苗放进坑中时,忽然注意到苗根上缠着一圈红绳,上面系着小木牌,刻着"灵山复绿001号"——这是首批定植的纪念苗。
培土的时候,松针混着腐叶的清香渐渐散发出来,老陈忽然想起童年时跟着父亲上山采野茶的情景。那时的山林里,随处可见合抱粗的红豆杉,树皮上挂着晶莹的树脂,父亲说那是"山神的眼泪"。后来开矿放炮,第一棵被推倒的红豆杉就有八百岁,树桩上的年轮像凝固的时光,让他好些日子不敢从那里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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