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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那日,我穿着赶制了三日的衮服站在宣德楼上。寒风灌进袖口,礼官的唱和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郭威扶着我胳膊说"陛下站稳",我闻见他甲胄上熟悉的铁锈味,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浑浊的眼睛。城楼下黑压压的百姓跪成一片,他们的额头贴着青石板,像秋收时倒伏的麦子。
宣德楼的北风刮了我整整七年。直到昨夜在七里坡嚼着草根逃命时,才惊觉当年城楼下跪着的哪里是麦子,分明是千万把倒插的镰刀。
头三个月我睡不稳龙床。寅时总被噩梦魇住,恍惚看见父亲站在朱雀门外,铠甲上的冰碴子往下滴水。杨邠他们卯时准点来催朝,脚步声踩在殿前金砖上,像幽州战场上契丹人的铁蹄。有回我赌气摔了玉圭,史弘肇当场拔剑劈了鎏金烛台:"先帝尸骨未寒,陛下要学商纣乎?"火星子溅在苏逢吉的蟒袍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真正尝到帝王滋味是在乾佑元年的端阳节。那日我偷换了小黄门的衣裳溜出宫,在汴河边上撞见卖艾草的老汉。他摊子前头摆着木雕的钟馗,我摸着腰间玉佩想付钱,忽然听见史弘肇的家将在酒楼上嚷:"小皇帝?不过是我家将军牵线的木偶!"河面画舫里飘来琵琶声,我捏碎了三枚新摘的艾叶。
回宫路上经过郭威府邸,马夫突然勒住缰绳。隔着纱帘,我看见杨邠的轿子从角门进去,轿帘缝隙里掉出半截明黄卷轴——那本该躺在垂拱殿的奏折匣里。护城河的水漫过青石路,打湿了我新纳的千层底。
母亲教我隐忍。她总在深夜提着食盒来福宁宫,揭开盖子却是空荡荡的。"儿啊,这是你父亲当年装密信的盒子。"她指甲掐进檀木纹路里,"杨相公他们分食了河东旧部的兵符,你得学会从他们牙缝里抢肉吃。"
我开始在史弘肇的军报上画朱批。第一道是调郭从义去同州屯田,墨迹未干就被史将军摔在丹墀下:"黄口小儿也敢动禁军?"碎瓷片划破我指尖,血珠子滴在青玉镇纸上,像极了父亲咽气那晚吐在诏书上的血痰。
真正撕破脸是乾佑三年的惊蛰。那日杨邠带着二十七个节度使的联名奏折闯宫,说要废了枢密院。我攥着传国玺砸碎砚台,溅起的墨汁污了苏逢吉的哭丧脸。史弘肇的佩刀出鞘三寸时,殿外突然响起郭威的咳嗽声——他刚从邺都赶回来,甲胄上还沾着黄河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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