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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化三年开春,长安来了个穿绿袍的官儿。我躲在屏风后头,瞧见那官儿抖得跟筛糠似的,捧着个描金漆盘:"圣人有旨,晋王长子...赐紫金鱼袋..."盘子里躺着块翡翠雕的荷叶盘,日光从窗棂漏进来,照着盘底"永镇河东"四个篆字。爹接过盘子掂了掂,冷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那晚家宴上,叔父们喝得东倒西歪。三叔扯着嗓子嚷:"李家就该坐那鸟位子!"爹摔了酒杯,翡翠盘在青砖地上碎成十几瓣。我蹲在地上捡碎片,锋利的玉碴子划破指尖。爹突然按住我肩膀,酒气喷在我后颈:"崽子,记住,这天下最脆的就是玉器。"
转过年到了天佑元年,长安城头的旗子换了颜色。朱温那老匹夫当真把龙袍披上了身,消息传到太原那天,爹在祠堂里待了整宿。我跪在蒲团上数祖宗牌位,烛火把影子投在梁柱间晃来晃去。卯时鸡叫头遍,爹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向朱温送来的贺表,香灰扬起来迷了我的眼。
"这三支箭你收好。"爹从箭囊里抽出箭来,箭头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鬓角全白了。"头一箭射朱贼,第二箭平幽燕,第三箭..."他顿了顿,喉咙里滚出阵闷咳,"第三箭要叫契丹人知道,汉家的地界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我把箭攥得太紧,桦木箭杆上的倒刺扎进掌心。祠堂外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哗哗响,树影子投在供桌上,像极了地图上山川的轮廓。那年我二十二,接过的哪是三支箭,分明是压得人直不起腰的三座山。
开平二年正月,爹的病来得凶。汤药换了十几副,反倒咳出黑血来。那日我正带着亲兵在城外打围,家将快马追来,马鞭子抽得火星子直冒。赶回府时,檐下的白灯笼已经挂上了。灵堂里烟气呛人,三支箭还供在爹的棺椁前。我跪下去的时候,膝盖砸在青砖上的声响,惊飞了停在院墙上的乌鸦。
披麻戴孝的第七日,叔父们按着刀剑闯进灵堂。我正往火盆里添纸钱,火星子噼啪炸开,烫着了三叔的袍角。"乳臭未干的小子,扛得起晋字大旗?"他靴子碾着纸灰,佩刀撞在供桌上哐当响。我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灰,从棺椁旁取下爹的佩剑。剑出鞘的寒光里,我看见十二个叔伯齐刷刷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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