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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掖庭宫墙缝里望出去的。那年我六岁,掖庭的砖缝里长着暗绿的苔藓,我扒着墙皮偷看外头抬出去的棺材。三哥李儇跪在最前面,十二岁的肩膀瘦得撑不起白麻布。我认识那副金丝楠木棺材——两个月前阿爷还在里头搂着新选的舞姬喝酒,现在他成了块冷冰冰的牌位。母亲拽着我的后襟把我往屋里拖,她手上的茧子磨得我脖子生疼:"七郎莫看,仔细冲撞了……"
掖庭的夜比别处黑得早。母亲把最后半截蜡烛收进木匣时,我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踩着积水过来。三个提着宫灯的宦官停在门槛外,为首的老太监脸上堆着笑:"王才人,寿王殿下该挪宫了。"母亲的手突然攥紧我的肩膀,我闻到檀香混着汗酸味从她袖口漫出来。后来我才明白,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被母亲搂着入睡——次日清晨,我被塞进青帷小轿抬往十六王宅,从此再没见过掖庭院角那株歪脖子枣树。
十六王宅的朱漆门在我眼前打开时,我数清了门前石阶:九级。这数字让我想起三哥李儇,他是懿宗第五子,而我是第七子。教习嬷嬷说我的新名字叫李杰,是掌枢密院的刘行深公公亲自改的。嬷嬷教我写字时总盯着窗外,直到某天她突然被换了人,新来的老宦官用戒尺敲着我刚写的"儇"字:"寿王殿下,这是先帝庙讳。"
乾符元年春,我跪在含元殿冰凉的金砖上接封爵诏书。十四岁的膝盖硌得生疼,偷眼瞧见三哥坐在龙椅上晃腿——他刚改元,现在该叫僖宗皇帝了。田令孜站在御座右侧咳嗽一声,三哥立刻坐直身子念完了诏书。出殿时我数着脚下玉阶,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个踉跄。转头看见五哥吉王李保冲我笑:"七郎如今是寿王了,走路可得端着些。"他腰间蹀躞带上坠着七宝香囊,那香气让我想起母亲掖庭屋里燃的劣质线香。
王宅的日子像漏壶里的水,滴滴答答淌了四年。十八岁那年腊月,我正在后院跟着护院练角抵,忽然听见前院传来急鼓声。管家冲进来时被门槛绊得扑在地上:"黄巢过了潼关!圣驾要幸蜀!"我抓着角抵用的麻绳呆立当场,直到田令孜的干儿子带着神策军撞开大门。那阉人用马鞭敲着我案上没写完的字帖冷笑:"寿王好雅兴,逆贼都快打进门了还在练卫夫人体。"
逃亡的路上,我第一次离三哥这么近。他的御辇总在漏雨,有回我骑马跟在后面,看见他扒着车窗冲我招手:"七郎!"田令孜的轿帘立刻掀开半角,三哥缩了缩脖子,改口道:"寿王可要尝尝蜀中的蒟酱?"雨丝飘进他领口,金线团龙的纹样被水渍晕成模糊的一团。
在成都行宫的第二年,我染了疟疾。高烧中恍惚看见母亲掖庭的矮榻,醒来时发现三哥蹲在榻边啃梨子。他见我睁眼,把啃了一半的梨塞给我:"七郎尝尝,比长安的甜。"梨肉上还沾着牙印,田令孜的呵斥声从殿外传来,三哥跳起来就往门外跑,过门槛时被龙袍绊得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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