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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位诏书是谢朓写的。这个出身陈郡谢氏的才子,笔下的骈文华丽得刺眼。我在偏殿对着铜镜练习宣读时的表情,嘴角要微微下垂,声音要带着哽咽。萧道成派来的礼官在旁边纠正我的站姿,说禅让大典关乎天命,半点差错都出不得。我摸着诏书上"昔汉祖钦明,爰启霸图"的字样,突然想起四年前被拖出宫门的湘东王,他的哀嚎声在长巷里响了很久。
十月初九那天的雾特别大,建康城像是泡在牛乳里。我被人扶着登上受禅坛时,听见萧道成的靴子踩在玉阶上发出吱呀声。他新制的冠冕垂着十二旒白玉珠,比我头上这顶垂九旒的冕旒气派得多。当我念到"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时,台下百官的山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交玉玺时萧道成的手抖了一下,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激动。后来史官把这个场景写得感天动地,说我们执手相望泪眼,其实我当时只闻到他袖口传来的沉香味。
搬出皇宫那天,三百羽林军押送着我的牛车往丹阳去。路上经过朱雀航,我看见桥头的柳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桠。陈保抱着我的包袱坐在车辕上哭,这个跟了我四年的老宦官,连发髻都被萧家的人扯散了。丹阳的旧王府早被翻修过,门楣上"顺帝府"三个金字亮得晃眼。正厅供着高祖武皇帝的画像,香炉里插着三炷还没燃尽的线香。
被软禁在丹阳王府的日子里,我时常盯着院墙上的藤蔓出神。那些爬山虎的叶子春天是嫩绿的,到了夏天就变成墨绿色,秋霜一打又泛出暗红,像极了太极殿里的织锦屏风。萧家派来的园丁总在修剪枝条,不让任何藤蔓越过墙头。有次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在墙角埋了颗桂树种子,可惜直到最后也没见它发芽。
书房里的藏书倒是齐全,从《诗经》到《孙子兵法》摆了满架。我注意到凡是涉及权谋征伐的书册,页边都有人用朱笔做了批注。某日翻看《战国策》时,在"韩傀相韩"那章发现几行小字:"挟天子者终为天子所挟",墨迹还没完全干透。从那以后,我开始留心书中的批注,渐渐品出些意味——这些字迹各不相同,有的苍劲有的秀气,倒像是不同人留下的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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