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为首的侍女跪在屏风外轻声禀报,声音比雨打芭蕉的声响还要轻上三分,"该掌灯了。"
我尚未应声,她们已动作娴熟地将十二枝连珠烛台一一点亮。
暖黄的光晕在殿内次第绽开,将慕容卓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蒙着白翳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竟显出几分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侍女们退下时,最年幼的那个偷偷抬眼,正撞见慕容卓抚在我耳后的手。
小丫头惊得踉跄了一下,险些碰倒案几上的青瓷花瓶。
年长的女官连忙拽着她的衣袖退了出去,珠帘晃动间,我听见她们压抑的抽气声消散在雨声中。
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啪"的一声响。
慕容卓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仍未收回。
此刻,我们之间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他呼出的气息拂过我鼻尖,带着熟悉的药香。
雨幕将我们与外界隔开,仿佛这方寸之地成了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烛火摇曳间,我看见他蒙着白翳的眸子映着微弱的光,像是结冰的湖面下流动的暗涌。
"慕容卿说笑了......"
我强撑着想要后退,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后腰。
"六年前秋猎……"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昭弟为救我,这里被箭簇划了一道。"
冰凉的指尖在在我耳后的疤痕上反复流连,"当时他说......"
雨声忽然变大,淹没了他的尾音。
我浑身僵硬地看着他缓缓凑近,温热的呼吸交织间,听见他带着笑意的气音:"你说,一个连自己最为亲近的皇兄都认不出的人......是真的失忆?还是故意将过去全都抛却?"
铜漏滴答声中,我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烛火被漏进来的冷风吹得忽明忽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我看着他眼角那道泪痕,喉头突然发紧,像是被谁突然扼住了呼吸。
"慕容......朕......"
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袖口。
那些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时演练过千万遍的话,此刻却像卡在喉咙里的刺,"如果...我不是从前的云昭,你还会......"
“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在乎我吗?”
话未说完,便感觉他抚在我脸上的手猛地一僵。
屋子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刺目的白光透过床纱,将他瞬间苍白的脸色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指缓缓垂下,指节擦过我脸颊时带着微微的颤,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不肯坠落的枯叶。
我看着他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原本就蒙着白翳的眼睛此刻氤氲了一层雾气。
他别过脸去,可我还是看清了他嘴角那一抹自嘲般的苦笑。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我心尖上。
明明早该料到这样的反应,可当真看到他这副模样时,胸口还是疼得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最近,我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出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我想那些大概是属于云昭的记忆。
甚至很多时候,我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就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了。
烛光下,那痕迹微微发亮,像是一道细碎的裂痕,将他素来冷硬的面具撕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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