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允泽退朝回府,已然亥时三刻。踏入顺熙院,只见主院内烛火摇曳,亮如白昼,平娟候于院门口,见着允泽,忙欠身低声道:“三爷,三奶奶在正房候着您,似有话欲同三爷说。”
允泽微微颔首,应了句:“知道了。” 便举步迈入正房。
但见王瑜满面悲戚,潸然泪下,那两行清泪恰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挂于腮边。听得允泽进门之声,她慌乱地抬手,以帕掩面,匆匆拭去泪痕。允泽行至桌案前,执起茶盏,自顾自斟了一杯,抬眸望向她,问道:“寻我何事?”
王瑜起身将房门掩上,转身之际,她坐于允泽旁侧,神色凝重道:“三爷,妾身有一事,思来想去,唯盼能与三爷好生商榷一番。前些时日,三爷受伤,妾身远赴灵湘寺,心怀赤诚,于佛前祈愿,唯望三爷身体早愈,康健如初。
彼时,妾身立下誓愿,愿斋戒素餐,为期一载。如今,年关将至,走亲访友乃常情常理,值此时节,若仍坚守斋戒,恐遭旁人侧目,蜚短流长亦在所难免。斟酌良久,妾身决意明日便携平月往灵湘寺斋戒,亲身侍奉佛祖座前,以偿此愿。往后妾身离府之日,望三爷千万珍重己身。”
允泽听得此言,眉峰紧蹙,缓声道:“灵湘寺僻居于城外荒郊,其间山路曲折,此时又兼隆冬时节,霜寒雪冷,你一介柔弱女子,如何禁得起这一路的颠簸折腾?万一途中有个差池,叫你父母双亲如何放心得下?再者言,还愿一事,若论诚心向佛,府内佛堂清幽雅致,亦是修行的上乘之地,何必非要长途跋涉,远赴寺中?常言说得好,只要心中有佛,方寸之地亦能为佛国净土。”
王瑜唇角轻勾,绽出一抹浅笑,柔声道:“三爷这番话,倒似勘破禅机了。只是妾身念及,当初许愿之时,真心可鉴,赤诚满满,倘若如今为些许俗事寻由推脱,不赴寺还愿,岂不显得妾身彼时心意不实?三爷莫要再劝,妾身心意已决,今日特来告知三爷一声。往后妾身不在身侧,三爷切勿过度操劳,定要善自珍重才是。”
允泽还欲再言,却见王瑜轻盈起身,轻声说道:“天色已然不早,三爷还是尽早回房安歇吧。妾身明日一早就得启程,便不多陪三爷叙话了。” 那语调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允泽闻得此话,唇动了动,终是咽下了未尽之言,只得起身离去。他的背影略显落寞,衣袂在夜色中轻轻拂动,似也带着几分怅惘。
王瑜伫立原地,美目凝望着允泽渐远的背影,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这眼前之人,乃是她耗费了数载光阴,费尽心思、使尽手段才争取得来的夫君。
虽说平日里他待自己不过平平,可只要他在身侧,于她而言,心底便似有了依靠,满是幸福安宁之感。然而此刻,满心凄苦如潮水般翻涌,却又只能强咽回腹中,半点也不敢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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