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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山月亦轻声答:“我记得。”
“他是我救下的第一百个人。”程行郁目光直勾勾地平视前方:“梦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是他...老辈儿说在梦里看不到脸的人就还活着,他活得好好的,我挺欢喜的。”
“嗯...嗯。”山月低垂下头,双目灼热,却倔强地不肯让泪落下来。
程行郁蜷在暖榻上,仍笑着:“山月,我要走了。”
“你...你别胡说!”
山月鼻头如灌铅:“你别胡说,你不是有本事的神医吗?你会针灸啊!几根针下去不就好了吗?你若没力气,我就去把水光接出来,她是你教的,青出于蓝胜于蓝,你不能做的事,她能做...她能做的呀...”
程行郁手一点一点挪到山月手侧,掌心颤颤巍巍地覆上山月的手背。
掌心因常年接触药材而粗糙,却又很冰凉。
“死生不过寻常小事。”
程行郁声音平缓,如一汪潺潺流淌的清泉,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闭上眼:“我的时辰到了,我的心愿已了,我该走了——山月——”
这辈子他第一次请求山月帮他做一件事:“山月,帮我将窗户关起来吧。太阳太大,有些凉。”
山月转头看去。
隆夏正午的阳光,从歇开的窗缝中倾斜而入,如一汪澄澄的深潭泉水,深不见底却碧波无鱼。
山月回过头来。
就在刚才,程行郁已经彻底阖眼。
他蜷缩着、长期忍耐疼痛的身躯慢慢舒展开,眼下的青紫与嘴唇泛白的颜色此时亦不再象征着病痛。
他整个人显得平静又安详。
好像睡着了,舒适地睡着了。
山月微微张开唇,脑袋如雷击一般,白光乍现之后一片漆黑。
奇迹,往往来自于巨大的执念。
他要等“牵机引”的解药析出,他要等山月来送他,他要等牵住山月的手离开...
他这辈子很完满。
他始终干着他最爱的事,牵着他最爱的人。
他是纯粹的善人。
善良到,在最后一刻,也不曾告诉最爱的女人,他的心意、他的执着、他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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