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水晶吊坠,贴于碑面。
刹那间,地动山摇!
石碑崩裂,井口喷出漆黑雾气,凝聚成人形轮廓,嘶吼咆哮:“滚!这里不属于活人!”
那是百年来所有在此死去者的怨念集合,已被忘川盟炼化为“守门魇”,专噬欲揭真相之人。
代声者们纷纷取出各自携带的陶哨,齐声吹响。
铃兰虚影一朵接一朵升腾而起,交织成屏障,抵挡黑雾侵袭。西南藤言廊长老以古藤缠绕井沿,引山灵之力镇压;东海海语礁使者引潮音入地,唤醒沉眠渔民亡魂助阵;北方冰语台传人则洒下寒泉结晶,冻结怨气蔓延。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阿禾割破手腕,将鲜血滴入吊坠。
水晶瞬间转为赤红,光芒如朝阳初升,照彻井底。她踏步向前,一字一句,念出柳含烟留下的三百七十二个名字:
“李承恩,冤死于贪污案……
王氏三兄弟,因举报税吏被活埋……
陈阿婆,因讲述饥荒真相饿死街头……
赵稚儿,五岁童,因说‘皇上骗人’遭杖毙……”
每念一人,井中便响起一声回应。
每一声回应,都让黑雾退缩一分。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整座地窟爆发出刺目金光。
守门魇发出凄厉哀嚎,最终化作灰烬消散。
井口敞开,一道阶梯缓缓浮现,向下延伸,不见尽头。
阿禾独自拾级而下。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墙壁上的血字越多。她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手中握笔,仍在书写??正是柳含烟最后的模样。她走上前,轻声道:“师父,我来了。”
幻象消散,井底现出真实场景:一座圆形祭坛,中央矗立着完整的玉牌,另一半正静静等待归位。四周环绕十二根石柱,分别刻着“信、勇、悲、怒、怜、忆、真、痛、盼、悔、醒、爱”十二字,正是语林核心的十二情感支柱。
她将水晶吊坠置于玉牌之上。
双玉合一,轰然共鸣。
整座长安城为之震动,皇宫屋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响,御花园“静听亭”中,皇帝正在聆听今日民间录音,忽觉耳畔传来无数声音齐声呐喊:
>“我们没忘!”
>“我们要说!”
>“你还听得见吗?”
他猛地站起,脸色苍白,随即伏案痛哭。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来了。
与此同时,全国范围内,“闻心铃”同时响起。
那些多年未曾发声的村庄、被“蚀言术”麻痹的城市、甚至偏远监狱里的囚犯,都在同一刻想起了被遗忘的过去。课本上删减的内容自动浮现字迹,剧院舞台上演起了禁演百年的悲剧,说书人突然开口讲起“那个敢骂宰相的小县令”。
更惊人的是,许多已故亲人的身影开始出现在梦中。
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看着亲人,直到对方流泪说出那句迟来已久的“对不起”或“我想你了”。
语林,真正活了过来。
而井底的阿禾,已与玉牌融为一体。
她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风、化作声、化作每一次人们鼓起勇气开口时的心跳。
最后一刻,她望向地面,轻语如风:
>“我不是终点,只是桥梁。
>你们的声音,才是永恒。”
光华散尽,井口封闭,石碑重新生长,这一次,上面多了一行新刻的文字:
>“此井无名,唯闻心者知其所在。
>凡欲言而不得者,至此默立片刻,自有回音。”
事后,朝廷宣布废除“缄口律”,设立“言权司”,专司保护言论自由。太子亲自主持编纂《民忆典》,收录历代冤案与平民口述史。就连曾经参与“忘川盟”的学者,也在公开忏悔后加入“复忆学堂”,致力于修复断裂的记忆链条。
十年后,一个小女孩站在废井巷前,手里拿着一页泛黄纸张。
那是她祖母临终前交给她的日记残页,记录着一场被掩盖的瘟疫真相。她把纸折成纸鸢,放飞于空中,口中喃喃:“奶奶说,只要说出来,就还有希望。”
纸鸢飞至井口上方,忽然停住,旋转化作一片铃兰花瓣,飘然落入井中。
片刻后,井边石碑微微发热,显现出一行字:
>“谢谢你,替她说出口。”
风起,花瓣纷飞,洒向九州大地。
每一朵落地之处,便有一人抬起头,第一次感觉到胸口那股闷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松动了。
他们张开嘴,不再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
这个世界上,始终有人,在听。
𝐈𝓑𝐈𝑸u.v𝐈🅟